黄河岸边，曹操的大营。
死寂。
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没有了往日的喧嚣，没有了士兵们的笑骂声。
只有，北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和远处，黎阳城那依旧在冒着黑烟的、不祥的火光。
所有的士兵，都默默地，围坐在冰冷的篝火旁。
他们，已经一天，没有吃到一粒米了。
军中的存粮，在渡河时，被那场突如其来的、神罚般的爆炸，毁掉了十之八九。
剩下的那点，根本，就不够三十万大军，塞牙缝的。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营中蔓延。
“将军，我们……我们是不是……要饿死在这里了？”一个年轻的青州兵，拉着校尉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哭腔。
那校尉，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他自己，也饿得，前胸贴后背。
中军大帐之内。
气氛，更是压抑得，像一块凝固的铁。
曹操，端坐在帅位之上，一夜未眠。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那原本还算挺拔的身躯，仿佛，一下子，就垮了。
堂下，一众文武，皆是垂头丧气，噤若寒蝉。
“主公，”半晌，荀攸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我军……已入绝地。粮草断绝，军心动摇。为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夏侯渊苦笑一声，“拿什么决？将士们，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去攻打邺城那样的坚城？”
“那你说怎么办？！”荀攸也来了火气，“难道，就坐在这里，等死吗？！”
“够了！”
曹操，猛地一拍桌案，声音，嘶哑，而疲惫。
他缓缓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堂下每一个人的脸。
“传我将令。”
“全军，拔营。”
“向西，去……官渡。”
“官渡？”郭嘉，那个一直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鬼才谋士，此刻，终于，睁开了眼。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察的，光。
“主公，英明。”他轻声说道。
众人，皆是不解。
郭嘉，却笑了。
他走到堪舆图前，指着官渡的位置，缓缓说道：“官渡，地处要冲，南连许昌，北通邺城。其地，有袁绍昔日所建之乌巢，囤有巨量粮草。”
“当然，”他话锋一转，“那粮草，想必，也早已被林凡，付之一炬。”
“但，去官渡，并非为了粮草。”
“而是为了……逼林凡，与我等，决战！”
“我军如今，虽粮草断绝，然主力尚在，士气……尚可一战！”
“而林凡，其主力，或在汉中，或在南线。其北方，必然空虚！”
“只要我等，能以雷霆之势，在官渡，击溃林凡的留守部队，则河北震动！届时，我等便可因粮于敌，以战养战！此，乃我等……唯一的生路！”
郭嘉的这番话，如同一针强心剂，让帐内那些原本已经绝望的将领们，眼中，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是啊。
置之死地而后生！
跟林凡，决一死战！
曹操，看着郭嘉，眼中，也流露出了一丝赞许。
不愧是奉孝。
总能在最绝望的时候，找到那……唯一的，破局之法。
“好。”曹操点了点头，“就依奉孝之言。”
“全军，开赴……官渡！”
……
曹操的三十万大军，像一头受伤的巨兽，拖着疲惫而饥饿的身躯，缓缓地，向着官渡，移动。
他们以为，自己，找到了生路。
他们却不知道。
他们，只是从一个陷阱，走向了……另一个，更大，也更致命的，陷阱。
官渡。
陈到，和他麾下的神机营，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他们，没有修筑高大的营寨。
他们只是，在广阔的平原上，挖掘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纵横交错的……战壕。
战壕的前方，是密密麻麻的，闪烁着寒光的……铁丝网。
战壕的后方，是一百门黑洞洞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后膛线膛炮”。
而在更远处的山坡上，庞统，那个丑陋的凤雏先生，正举着“千里镜”，悠闲地，看着远处那如同蜗牛般，缓缓蠕动过来的曹军。
“啧啧啧，”他摇了摇头，“真是……可怜啊。”
“军师，”他身旁的一名副将，问道，“我们……何时动手？”
“不急。”庞统嘿嘿一笑，“好戏，还没开场呢。真正的主角，还在路上。”
……
就在曹操大军，抵达官渡前线的第三日。
一个，足以让曹操，彻底崩溃的消息，传来了。
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林凡的玄甲铁骑，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他们的……侧后方！
那支骑兵，人数不多，只有一万。
可他们的装备，他们的气势，他们的速度……
都让曹军的斥候，感到了……发自灵魂的，恐惧！
为首两将，一黑一白，如同地狱里杀出来的，勾魂使者。
“赵武……赵云……”
曹操，在中军大帐，听到这两个名字时，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那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在这一刻，被……彻底，掐灭了。
他想不通。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赵武和赵云，不是应该在汉中，平定孟达之乱吗？！
他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跨越了数千里的秦岭天险，出现在这里的？！
难道，他们真的，会飞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完了。
他所有的计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希望……
在林凡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神鬼莫测的，战略机动面前，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主公！快撤吧！”夏侯渊冲进大帐，声音里，带着哭腔，“再不撤，就真的，来不及了！赵武那支骑兵，就是一群疯子！他们不攻我大营，专门……专门劫杀我军的游骑和后卫！我军……我军快要被他们，给活活拖死了！”
撤？
往哪儿撤？
曹操惨然一笑。
前有官渡天险，后有黄河绝地。
左侧，是神出鬼没的玄甲铁骑。
右侧，是虎视眈眈的甘宁水师。
这，是一个……天罗地网。
一个，林凡，为他精心准备的，埋骨之地。
“奉孝……”他转过头，看向郭嘉，声音，沙哑，而无力，“我们……还有，路吗？”
郭嘉，沉默了。
他那张总是挂着不羁笑容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绝望。
（第六卷 天倾 第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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