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念卿牵着苏临川挤到登记处的时候，一下就成了焦点。
她听见身后几个女知青的窃窃私语：“怎么还带着孩子下乡，这不是胡闹吗？”
“带着拖油瓶下乡，以后可怎么找对象……”
“嘘——”同伴肘击了说话的人，目光瞟向苏念卿，“别说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又没有说她什么坏话。”
苏念卿捏了捏临川的销售，在登记册上签上名字。
“都听好了！”知青点负责人查看了一下登记册，拍了拍铁皮喇叭，“这次你们都是去东省下乡，火车明天中午到东省！路上看好行李，去年有人丢了粮票，在公社饿了三天！”
他扫过苏念卿空着的手，“到了省城需要自行乘坐公交去往各自的县城，到县城就去找知青办，知青办会安排你们具体的下乡公社和村落，行李准备好，东省可不像沪市，那里可冷着呢。记住，别跟陌生人搭话！现在上车找到各自的座位，祝你们一路顺风。”
苏念卿拉着临川往火车上走，“小川，这一路记住，跟紧姑姑，不要乱跑。”
两人穿过人群去卧铺找陆霄凛。
话音刚落，陆霄凛挺拔的身影便穿过拥挤的过道走来。
“这边。”他伸手接过苏念卿手中的行李，另一只手自然地护在临川的肩膀，“这边，你们俩睡在下铺，可以吗？”
三人在一个车厢前站定，铺位上已经收拾妥当，陆霄凛掀开帆布包，摸出用旧报纸裹着的油纸包，热气瞬间冒出来：“刚热过了，肉包、糖糕和小米粥。”说着又掏出个铁皮暖壶，倒出两碗还冒着热气的豆浆，“路上多喝点热乎的。”
“老大，我也想喝口热乎的。”一旁的赵铁柱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酸道。
陆霄凛直接将铁皮暖壶递过去，“都给你，你和磊子分着喝去，别烦人。”
赵铁柱得了好处，屁颠颠就去隔壁找磊子去了。
临川等人走了，才接过糖糕，咬了一大口：“好香！”
陆霄凛见状，从口袋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切成小块的咸菜：“就着这个吃，省得噎着。”
一路上，陆霄凛承包了所有的琐事，苏念卿和临川两人躺着吃就好，看着他在狭窄的空间里穿梭忙碌，恍惚间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本以为这趟旅程会这样平顺过去，突然，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撕裂空气！
火车剧烈颤动，车厢内的搪瓷缸、铝饭盒纷纷坠落，在地面砸出惊心动魄的声响。
苏念卿本能地将临川护在身下，就听见前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透过车窗，她惊恐地看到前面有一节车厢如同折翼的巨兽，扭曲着翻倒在铁轨旁。
“你们待在这儿！”陆霄凛脸色骤变，从行李包里翻出急救包，转身冲了出去。
不一会，赵铁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脸上蹭着煤灰：“嫂子！你是不是会医术？前面有人伤得很重，血止不住！”
苏念卿攥紧床单，目光临川身上游移。
赵铁柱看出了她的担心：“嫂子，团长刚跟我交代了，小同志交给我，我在这里看着他。”
没有人知道，其实苏家祖先有人是宫里的御医，只是到了祖父父亲这一辈没有人学医，只有苏念卿喜欢这些医书，前世的她最开始就是靠医药业让许家发家致富的，只是这一世还没展露于人前。
“姑姑，你去吧！我会乖乖的。”
看着乖巧的临川，苏念卿松了口气，快速地借助包的遮掩，从空间拿了一些药和灵泉水出来。
出事的车厢里到处弥漫着血腥味和煤烟，哭喊声、呻吟声交织成一片。
苏念卿一路跌跌撞撞地绕过没地的东西跑过去，一眼就看见角落里的男人，他身下的血已经浸透了身上藏青色中山装，左胸插着半截木刺，断裂处还沾着絮状的衣物纤维。
“让开！”她扯开被钢筋挂住的袖口，膝盖重重磕在碎玻璃上，“谁有干净的布？”
“用这个！”一个戴蓝布帽的知青扔来条毛巾，“刚洗过的！”
苏念卿接过毛巾叠成四层，垫在木刺周围，这才敢仔细观察伤口。
“木刺贯穿左肺小叶，现在这条件根本没法拔除。”话音未落，伤员突然剧烈抽搐，喉间涌出带血的泡沫。
苏念卿立即按住他的下颌，用随身携带的银簪撬开牙关：“张嘴！”一滴灵泉水和着一个之前调制的蜜丸被推进舌根，那是之前自己用野山参制作的保命药，就那么两颗。
“你在干什么？”一个中年男人冲过来。“你一个小丫头到底会不会医，这样瞎闹会出事的！”
“你觉得这样放任不管他不会死。”苏念卿头也不抬，指尖沾着一些掺了灵泉水的水抹在伤口边缘，淡绿色的光点转瞬没入皮肉，“帮我按住他的手肘，别让他乱动。”
陆霄凛不知何时半跪在她身侧，军刀割开伤员的衣襟，苏念卿快速地用银簪在刺入“膻中穴”“气海穴”。
伤员发出闷哼声，她的心跟着一颤。
“还真把自己当医生了？”一个青年掏出个半导体收音机，“听听广播，正规医院的医生就在来的路上......”
苏念卿根本没时间理会这些人，朝着身边的陆霄凛道，“递给我云南白药粉，”将云南白药粉沿着伤口边缘撒了一圈。
她故意用袖口遮挡住伤口愈合的异常速度，白药撒上后血慢慢凝固，结成紫黑色的痂，苏念卿感知到脏器也以一种神奇的速度在修复。
“需要绷带！”她抬头望向陆霄凛。
现在到处都是伤员，根本没有绷带，陆霄凛只能用军刀割开了自己的内衬，递来一条撕得整齐的布条。
苏念卿接过布条，“按住这里，用力！”她熟练地将布条绕在伤员胸口，打了个双重结固定木刺。
“谢谢......”
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原本昏迷的男人睁开眼，浑浊的瞳孔里映出苏念卿染血的脸。
“小同志，谢谢你救了我。我叫徐长庚，”徐长庚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小同志，之前学过医。”
“家里以前有人是医生，学过一些。”苏念卿制止了男人，“徐同志，您先不要说这么多话，我只是暂时帮您止住了血，还得等救援人员过来送您去医院才行。”
徐长庚盯着她的眼睛，突然笑了，“好，好！有需要你可以来省军区医院找我。”
周围的质疑声不知何时消失了，那个青年默默地递来干净的纱布，戴眼镜的男人也开始给轻度伤员包扎。
苏念卿靠在椅背上，望着自己染血的双手，指甲缝里还沾着云南白药粉，掌心的灵泉水痕迹早已被汗水冲淡。
她听见陆霄凛在和救援人员交涉，军靴踏在碎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小同志，处理得不错。”急救医生摘下手套，冲她竖起大拇指，“我们县医院正缺你这样的苗子，真不考虑来做见习医生？工资虽然不高，但至少能吃饱饭。”
苏念卿刚要开口，陆霄凛突然走过来，军大衣搭在臂弯里，露出被钢筋划破的内衬。
他替她拂开额前的碎发，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无数次：“她心意已决，想去公社当赤脚医生。”
医生耸耸肩，转向处理下一个伤员。
“姑姑，喝水。”临川不知何时跑了过来，举着搪瓷缸凑过来，“陆叔叔泡的，放了红糖。”
苏念卿接过缸子，红糖水的甜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她喝了一口，胃里暖起来，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火车头的轰鸣，停运近三个小时的列车，终于要重新启动了。
陆霄凛扶着她走到车厢连接处，窗外的暮色已经浓稠如墨。
他指着远处影影绰绰的山峦：“过了这片山就是东省地界，公社离这儿还有三十里路。”
他顿了顿，从裤兜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块糖糕，“先垫垫肚子，到了公社带你去吃热乎饭。”
苏念卿几口将糖糕吃了，转身去了厕所，实际是去空间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火车缓缓启动，车厢连接处的金属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像是漫长跋涉后的一声叹息。
火车驶入隧道时，他轻轻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下巴蹭过她发顶：“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苏念卿闭上眼，听着火车与铁轨摩擦的声响，感受着他胸口的震动。
当苏念卿睡醒的之时，她看见临川抱着陆霄凛的铁皮青蛙睡得正香，小家伙的手还紧紧攥着对方的袖口。
下午六点，火车终于抵达东省车站。
苏念卿站在月台上，呼吸着带着泥土味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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