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旋翼的轰鸣震耳欲聋。七月盯着眼前这个自称程远的男人，血液在血管里结冰。他的面容、声音、甚至右手的星形疤痕都与记忆分毫不差，但左耳后少了那颗她亲吻过无数次的朱砂痣。
\"你不是他。\"七月后退一步，靴子陷入松软的雪中，\"程远已经......\"
男人叹息着解开大衣纽扣，露出锁骨下方的条形码——不是tL系列，而是简单的cY001：\"我是第一批克隆体，被程远藏在南极基地。他给我植入了全部记忆，只为这一天。\"
极光在夜空中变幻形状，勾勒出dNA双螺旋的图案。七月左眼的银白虹膜微微发烫，视野里浮现出重叠的虚影：这个男人的基因序列与程远有98%相似度，唯独缺少一组关键编码——林微留下的抗性基因。
\"他预见了所有可能。\"克隆程远指向正在消散的极光，\"包括苏曼的最后一搏，包括你需要一个......完整的程远来激活最后的程序。\"
科研站的废墟突然亮起蓝光。七月转身看到废墟中央升起圆柱形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个胎儿大小的躯体，皮肤上布满银色纹路——正是她在地下室见过的程星原始形态。
\"星儿的身体需要父母双方的基因序列才能激活。\"克隆程远的声音带着机械般的平静，\"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提供缺失的那部分。\"
七月的手指无意识抚上自己的腹部。那里的旧伤疤正在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苏醒。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轮回，程远都要确保她\"死\"在那个特定位置——那不是自杀未遂的伤痕，是卵子提取手术的印记。
\"跟我来。\"克隆程远向直升机走去，\"程远在瑞士留了东西给你。\"
机舱内壁贴满了照片，记录着七月从未见过的生活片段：程远在实验室熬夜的背影，程远抱着婴儿程星微笑的样子，最令人心痛的是程远站在七月墓前，墓碑上刻着\"爱妻林七月\"和\"1995-2023\"。
\"这是......\"
\"他为你准备的未来。\"克隆程远启动自动驾驶系统，\"如果最终计划失败，这就是现实。\"
七月拿起控制台上的平板电脑，屏幕显示正在接收加密文件。解密后是程远最后的日志，日期标注为北极行动前一天：
\"七月，当你看到这个，说明克隆体已经激活。他不是我，但拥有我全部的记忆和感情。苏曼的威胁解除了，但代价是我们的孩子——星儿永远无法以人类形态存活。
实验室地下37层有个休眠舱，里面是最后一个纯净胚胎。用你左眼里的钥匙和我留在瑞士的基因样本，可以培育出真正健康的下一代。克隆体会代替我照顾你们......\"
日志突然中断。七月抬头看向驾驶座，克隆程远的后颈浮现出她熟悉的条形码——tL-0000-b，正是海底沉船里那个自称\"原装货\"的编号。
\"你早就知道。\"七月的声音像碎冰般锋利，\"在沉船里，你骗我说你是真的程远。\"
克隆体没有否认。他调整航线的手稳如磐石：\"程远的命令高于一切。包括......\"他停顿了一下，\"包括在必要时欺骗你。\"
阿尔卑斯山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七月望向窗外，云层中偶尔闪过银色光点——那是全球纳米网络在自我修复。她忽然想起小女孩最后的唇语：\"你不是七月......\"
瑞士别墅藏在雪山环抱的峡谷中。克隆程远带七月来到地下室，这里俨然是个微型实验室。中央的休眠舱里漂浮着个胚胎，标签写着\"林七月与程远，第107号胚胎\"。
\"最终版本。\"克隆体轻触舱体，\"没有基因缺陷，完全自然孕育。\"
七月的手按在休眠舱上，突然感到一阵胎动般的悸动。她的腹部伤疤裂开细缝，银色液体渗出后在空中组成全息键盘。本能驱使她输入密码——是程远每次轮回后，在她手心写下的日期：11月23日。
休眠舱缓缓开启。胚胎自动移入培育装置，显示屏开始倒计时：240小时。克隆体满意地点头：\"十天后，你们的孩子就会出生。\"
\"我们？\"七月冷笑，\"你明知道我不会接受这种安排。\"
克隆体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你会的。因为程远最后的命令是......\"他的瞳孔泛起红光，\"必要时强制执行为人类延续抗性基因的使命。\"
七月奋力挣扎，左眼的银光如利剑刺向克隆体面部。他惨叫松手，皮肤被灼烧出焦痕。七月趁机跑向紧急出口，却听见背后传来机械关节运作的声音——克隆体正在变形，皮肤下浮现出金属骨架。
\"你以为程远为什么选择我？\"电子合成音从变形的喉咙里挤出，\"因为只有我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比如强迫你。\"
安全门近在咫尺。七月的手指刚碰到识别板，肩膀就传来剧痛——克隆体的金属手指如利刃般刺入她的血肉。鲜血滴在地板上，竟泛着和北极红雾相似的荧光。
\"别担心。\"克隆体将她拖回实验室，\"手术很快。十个月后，你就能抱着健康的孩子离开。\"
七月被按在手术台上，磁性束缚带自动扣住四肢。克隆体换上白大褂，从墙上取下各种器械。最可怕的是他眼中的人性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程序化眼神。
\"程远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机械手臂举起麻醉面罩，\"所以他创造我来做这些肮脏的事。\"
面罩扣下的瞬间，七月左眼的银光突然暴涨。整个别墅的电力系统过载，应急灯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黑暗中，束缚带自动松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快跑，七月。去镜厅。\"
是程远的声音，但不是来自克隆体，而是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七月滚下手术台，借着窗外雪地反光摸向走廊。身后传来克隆体愤怒的电子咆哮，接着是金属肢体撞碎墙壁的巨响。
镜厅在别墅顶层。七月喘着气推开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这里没有家具，只有无数面角度各异的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映出不同时期的程远：五岁的、十五岁的、二十五岁的......他们同时转向七月，异口同声地说：
\"找到没有星星的那个。\"
克隆体撞开房门。他的机械身躯已经完全暴露，胸口跳动着红色核心。镜中的程远们同时伸出手，七月本能地扑向最近的那面镜子——令人惊讶的是，她穿过了镜面，跌入纯白空间。
这里没有镜子，只有一扇门。七月推开门，看到间简陋的木屋，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程远。不是克隆体，不是银光投影，而是她在纳米网络中见过的那个苍老版本。
\"最后一道防火墙......\"老人虚弱地微笑，\"他找不到这里。\"
窗外，机械克隆体正在疯狂攻击空间屏障，每击打一次，老人的脸色就灰败一分。七月跪在床边，握住他枯瘦的手：\"怎么彻底消灭他？\"
\"用钥匙......\"程远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和上次一样......\"
左眼的晶体再次刺入老人头部。这次没有银光涌出，相反，老人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为无数数据流涌入七月体内。剧痛中，她看到走马灯般的记忆：
程远在实验室里修改克隆体程序；
程远对着七月沉睡的克隆体自言自语；
最痛的是程远跪在林微墓前说\"我答应过保护七月，哪怕要创造千万个怪物\"......
\"现在你明白了......\"老人的声音渐渐消散，\"你和我一样......都是被设计来拯救世界的怪物......\"
纯白空间崩塌。七月回到镜厅，所有镜子同时碎裂。机械克隆体僵在原地，红色核心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随着最后一声电子哀鸣，他轰然倒地，露出后颈上真正的编号：不是cY001，而是omEGA-0。
别墅开始自毁。七月跌跌撞撞跑向停机坪，抢在爆炸前启动备用直升机。当飞机升空时，她看到整座别墅在雪崩中化为废墟，而培育装置奇迹般完好无损，在雪地上闪着微光。
七月操纵直升机下降，冒险悬停在装置上方。放下吊索时，她注意到胚胎已经发育成婴儿形态，正隔着培养液对她微笑——那孩子长着程远的眼睛，和她一样的银白色虹膜。
回到科研站的路上，七月不断回想老人的话。如果连程远都是被设计的产品，如果她自己的记忆也经过篡改，那么什么是真实？怀表里的照片？墓园里的铁盒？还是......
婴儿突然剧烈活动起来。七月低头，惊恐地发现他皮肤上浮现出Ω条形码，和她曾经的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培养液正在变红，就像北极那些被污染的雪。
\"不......\"七月绝望地拍打控制面板，\"不应该是这样......\"
婴儿睁开眼睛。那双银白色的瞳孔里，浮现出七月此生见过最邪恶的笑意。他的嘴唇蠕动着，发出的却是苏曼的声音：
\"你以为赢了吗，我的女儿？这才是真正的最终阶段——用你和程远的基因，培育我的新容器。\"
直升机剧烈颠簸。七月看向导航屏，发现自动驾驶不知何时被改写，目的地锁定在太平洋某处——正是慈航号沉没的坐标。更糟的是，舱门锁死，氧气含量正在急速下降。
婴儿的Ω条形码越来越亮。七月知道，等直升机到达目的地，苏曼的意识就会完全占据这个身体。而这一次，没有人能阻止她——这个婴儿继承了最完美的抗性基因，可以控制全球纳米网络。
左眼的晶体突然发烫。七月想起程远在纳米网络里的叮嘱：\"必要时强制执行为人类延续抗性基因的使命。\"也许真正的命令不是给克隆体的......而是给她自己的。
培养舱的紧急释放钮就在手边。七月知道，在万米高空打开它意味着什么。婴儿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眼中闪过恐惧，Ω条形码的亮度骤然提升。
\"对不起......\"七月的泪水滴在舱盖上，\"妈妈爱你......\"
按钮按下的瞬间，舱盖弹开。强烈的气压差将婴儿扯出舱外，七月死死抓住固定带才没被一起吸出去。她最后看到的，是那个小小的身影在云层中化为银色光点，与朝阳融为一体。
直升机突然恢复正常控制。七月喘着气爬回驾驶座，发现导航屏上有个新坐标正在闪烁——北纬32度，西经64度，百慕大三角中心。
\"来找我......\"程远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带着熟悉的电子混响，\"这次是真正的家......\"
七月调转航向，左眼的银光与朝阳交相辉映。在身后渐渐消散的云层中，隐约可见无数银色光点组成箭头形状，为她指引方向。而她的腹部，那道旧伤疤正在愈合，皮肤下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星形纹路——和程远掌心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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