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五分，林小诺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公司大楼。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她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修改好的方案已经发给了程远，但她心里清楚，明天见面时他一定又会提出新的修改意见。这似乎成了一场奇怪的拉锯战——他刁难，她应对；他再刁难，她再应对。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个陌生号码来电。小诺犹豫了一下才接听：\"喂？\"
\"是林小诺小姐吗？\"一个女声低声问道，\"我是李妍，程总的助理。\"
小诺立刻警觉起来：\"有什么事吗？程总对方案不满意？\"
\"不是工作的事。\"李妍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能见您一面吗？就现在。很重要。\"
小诺看了看时间：\"现在？\"
\"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是关于程总这七年来的事。\"李妍的话让小诺的心跳骤然加速，\"您应该知道真相。\"
二十分钟后，小诺坐在一家24小时咖啡店的角落。店里几乎没有顾客，只有柜台后的店员在打瞌睡。门铃响起，李妍匆匆走了进来，她换下了职业套装，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t恤，看起来比白天年轻许多。
\"谢谢您愿意见我。\"李妍坐下后直奔主题，\"我知道您和程总过去的关系。\"
小诺的手指紧紧握住咖啡杯：\"他告诉你的？\"
\"不，程总从不提起私事。\"李妍摇摇头，\"但我跟了他五年，有些事很容易看出来。比如他办公室里的那个旧奶茶杯，比如他手腕上从不摘下的红绳手链。\"
小诺没有回应，但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咖啡店都能听见。
\"林小姐，程总这七年来一直在找你。\"李妍直视小诺的眼睛，\"从你消失的那天起，他就没停止过。\"
小诺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这不可能...他父亲明明说......\"
\"程董事长？\"李妍冷笑一声，\"就是他把您送走的，不是吗？用您母亲的医疗费作为交换条件。\"
小诺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些？\"
\"去年公司年会上，程董事长喝多了说漏嘴的。\"李妍压低声音，\"他说'花五十万解决那个女孩是我做过最划算的投资'。程总当时就和他大吵一架，差点当场断绝父子关系。\"
小诺感到一阵眩晕。程远知道？他知道是他父亲逼走她的？
\"程总这些年过得很不好。\"李妍继续说，\"表面上看他是成功的企业家，实际上......\"她从小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您自己看吧。\"
小诺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系列医疗记录和药方复印件，患者姓名赫然是程远。诊断结果栏写着\"重度抑郁症\"和\"失眠症\"，时间跨度从七年前一直到现在。
\"他每晚靠安眠药才能睡两三个小时。\"李妍的声音带着心疼，\"公司里没人知道，除了我。因为我要提醒他吃药，帮他安排不被人发现的医生预约。\"
小诺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医疗记录，视线模糊了。她想起今天在办公室看到的程远——眼下淡淡的青黑，偶尔揉太阳穴的小动作，还有咖啡杯里越来越浓的咖啡。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小诺艰难地开口。
\"因为您回来了，程总这几天...不一样了。\"李妍轻声说，\"昨天您离开后，我听见他在办公室里放音乐，是您大学时代最喜欢的那首歌。五年来第一次。\"
小诺闭上眼睛，那首歌的旋律立刻在脑海中响起。是《遇见》，她曾无数次在宿舍楼下唱给程远听。
\"还有这个。\"李妍从文件夹最后一页取出一张照片，\"程总从不让人碰他钱包里的东西。\"
照片上是一张小诺大学时的学生证复印件，已经泛黄。在照片旁边，有一行她亲手写下的字：\"等我回来，很快。\"
那是她离开前最后留给程远的字条，当时她天真地以为只要母亲病情稳定就能回到他身边。没想到程父早有准备，派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威胁如果她联系程远就停止支付医疗费。
\"他现在为什么要和苏婉订婚？\"小诺问出了最刺痛自己的问题。
李妍叹了口气：\"远洋集团资金链出了问题，需要苏家的支持。程总挣扎了很久才同意的。\"她犹豫了一下，\"但自从您出现后，他推迟了三次和苏家的会议。\"
窗外的天空又开始飘雨，雨滴轻轻敲打着玻璃窗。小诺感到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林小姐，我不知道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您现在对程总的感情。\"李妍诚恳地说，\"但请您知道，程总从未真正放下过您。\"
小诺将资料还给李妍：\"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现在已经太迟了，他有未婚妻，公司面临危机......\"
\"苏婉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李妍突然说，\"她在调查您。\"
小诺想起张毅说的背景调查：\"我知道。\"
\"不只是常规调查。\"李妍的表情变得严肃，\"她雇了私家侦探，连您母亲生前住过的医院都去过了。\"
小诺浑身发冷：\"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确定，但肯定不是好事。\"李妍看了看手表，\"我得走了，程总明天早上七点有会议，我得提前准备。\"
离开咖啡店时，雨下得更大了。小诺拒绝了李妍送她的提议，独自走进雨中。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但她浑然不觉。
七年。整整七年她以为程远早已忘记她，以为只有自己还被困在过去的回忆里。她恨过程远，恨他为什么不去找她，恨他为什么能那么轻易地继续生活。现在才知道，他从未放弃过，甚至因此与父亲决裂，患上抑郁症......
小诺的脚步停在一家已经关门的奶茶店前。就是这家店，她和程远第一次约会的地方。那天也下着雨，他们共撑一把伞，程远把外套披在她肩上，说会一辈子保护她。
泪水混着雨水流下脸颊。小诺蹲在店门口，再也控制不住地痛哭起来。七年来的委屈、痛苦、思念，全部化作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手机在包里震动，小诺擦了擦手拿出来看，是程远的邮件。主题是\"方案反馈\"，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二分。他也没睡。
小诺颤抖着点开邮件，里面只有简短的两句话：\"方案通过，无需修改。明天上午十点，远洋大厦46层见。\"
没有挑剔，没有刁难，就这样通过了？小诺读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从这简单的字句里读出更多含义。
回到家时已经快四点。小诺湿淋淋地站在浴室里，热水冲刷着她冰冷的身体，却温暖不了内心的寒意。镜子里的女人双眼红肿，面色苍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她裹着浴巾走进卧室，从抽屉深处取出那条红色手链，轻轻戴在手腕上。褪色的红绳衬着她苍白的皮肤，显得格外刺眼。
\"等我回来，很快。\"当年写下这句话时，她怎么也想不到再次见面会是七年后，而且物是人非。
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响了。小诺拿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林小姐，我是苏婉。明天有空喝咖啡吗？有些事情想当面和你谈谈。\"
小诺盯着这条信息，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脊背。苏婉为什么突然要约她？是发现了什么吗？
她没有立即回复，而是打开电脑搜索了\"远洋集团 财务危机\"。果然，几条财经新闻提到了远洋集团近期资金紧张，正在寻求战略投资者。其中一篇特别提到\"苏氏集团有望入股\"。
一切都说得通了。程远需要苏家的资金支持，所以才同意联姻。而现在苏婉可能察觉到了程远对她的旧情复燃......
小诺关上电脑，走到窗前。雨已经停了，东方的天空泛起微微的鱼肚白。她做出了决定，回复苏婉：\"好的，时间地点您定。\"
然后她给程远回了邮件：\"收到，明天准时到。\"停顿了一下，她又加了一句：\"请保重身体。\"
发出去后，小诺立刻后悔了。最后那句话太私人了，程远一定会察觉到异常。但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天亮了。小诺换上干净的衣服，重新化了妆遮盖哭过的痕迹。手腕上的红绳被她藏在了衬衫袖口下。今天会是很长的一天，她需要足够坚强来面对程远，面对苏婉，面对那些被重新撕开的旧伤口。
出门前，小诺习惯性地检查包里的物品：钱包、手机、钥匙、口红......还有那张程远和苏婉的订婚请柬。她盯着烫金的请柬看了几秒，然后把它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小诺的手机又响了。是李妍：\"林小姐，小心苏婉。程董事长今早突然从国外回来了，有人告诉了他您重新出现的事。\"
小诺的心沉了下去。程远的父亲回来了，而且知道她在远洋集团工作。七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再次浮现——程父冷漠的声音：\"五十万，足够治好你妈妈的病。条件是永远离开我儿子。\"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了。小诺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晨光中。这一次，她不会再轻易退缩。无论程远的父亲用什么手段，无论苏婉设下什么陷阱，她都要知道程远这七年来全部的真相。
即使那会让她心碎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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