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跟随裘扶玉破窗，而是在掷出门板吸引火力的瞬间，已经如同灵猿般，从裘扶玉破开的窗口旁边的另一扇窗户跃出，落在了二楼的露台栏杆上。
他选择的时机和位置极为精准，恰好避开了楼下杀手的第二轮预判射击。
裘扶玉没有丝毫犹豫，足尖在飞檐上一点，身体轻盈下落，准确地落在宋为昭所在的二楼露台。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走水路！”宋为昭低喝，指向露台下方，碧带江在夜色中泛着幽暗的波光，江边石阶旁，拴着几条无人的小舟。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显然张北楼内的打斗和破窗的巨大声响已经惊动了其他人。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裘扶玉点头。两人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同时从露台翻身而下。
下落过程中，裘扶玉斩千秋反手一挥，一道剑光精准地斩断了拴着最近一条小舟的缆绳！
“噗通！”两人几乎同时落入冰冷的江水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也让裘扶玉左臂伤口更加疼痛。
她强忍着，借着入水的冲力迅速靠近那条失去束缚的小舟。
宋为昭水性极好，抢先一步抓住船舷，用力一托，将裘扶玉送上小舟，自己则紧随其后翻身上船。
他抓起船桨，毫不犹豫地用灵力一撑岸边石阶。
小舟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窜入江心，迅速被流动的江水裹胁着向下游漂去。
岸上，张北楼的方向已经亮起了更多的灯火，人影憧憧，隐约传来惊怒的叫喊和搜寻的呼哨声。
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江边，冰冷的目光扫视着黑暗的江面，但他们终究晚了一步，只能看着小舟迅速融入夜色，消失在江流的拐弯处。
冰冷的江水拍打着船舷。
裘扶玉瘫坐在船中，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臂的伤口和翻腾的气血。
她撕下一片衣襟，迅速缠住左臂的伤口，暂时止血。
那玄冰刺的阴寒之力极其顽固，如同活物般不断侵蚀着她的血肉和经脉，即使她已经当机立断剜去腐肉，遗留下的部分也让她疼痛难忍，正在缓缓顺着经脉向体内而行。
她只能调动灵力，艰难地将其暂时压制在伤口附近，防止扩散。
宋为昭奋力划着桨，将小舟撑向江流较为平缓的南岸。
他回头看了一眼裘扶玉苍白的脸色和紧蹙的眉头，沉声道：“小师妹，你的伤……那玄冰刺的寒毒非同小可。你怎可如此莽撞。”
“我知道。”裘扶玉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异常冷静，“暂时还死不了。先离开这里。”
宋为昭不再多言，加快了划桨的速度。
小舟靠上南岸一处荒僻的芦苇丛。两人弃舟登岸，迅速隐入茂密的芦苇荡中，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远离江岸的方向疾行。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们在一处废弃的河神庙前停下。
庙宇破败不堪，蛛网密布，神像早已坍塌，只剩下一个能勉强遮风避雨的残破屋顶。
裘扶玉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唇失去了血色。
玄冰刺的寒毒如同跗骨之蛆，在她强行压制和奔逃下，反而有了一丝扩散的迹象，左臂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
宋为昭迅速在破庙内搜寻了一圈，确认安全，又搬来几块断木，在角落生起一小堆篝火。
跳动的火焰带来些许暖意，驱散了夜寒，也映照着裘扶玉愈发苍白的脸。
【玉儿？你怎么了？】龙珏的声音出现在脑海，裘扶玉一愣，紧接着微微的笑了，她因疼痛一头冷汗，“如你所见，负伤了。”
【什么？】乌油荷叶船在昏黄中化作木镯，【怎么回事？】
“赋神玉镜没醒吗？”裘扶玉皱着眉道。
【没有，它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像它这种神器，如果不愿意效忠，沉睡几百年也是有可能的。】龙珏有些惋惜，【它倒是不错的帮手。】
宋为昭走到裘扶玉身边蹲下，神色凝重地看着她左臂的伤口：“小师妹，得罪了。这寒毒必须尽快处理，否则一旦侵入心脉，神仙难救。”
他从怀中乾坤袋，又从中取出一个扁平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根长短不一、闪着银光的细针和一个装着碧绿药膏的小瓷瓶。
“你会医术？”裘扶玉抬眼看他。
“略懂皮毛，行走人间难免磕碰。”宋为昭没有回避她的目光，语气坦然中带着关切，“这碧磷膏是我独创，对拔除阴寒之毒有些效果，配合金针导引，或可一试。若信得过我……”
裘扶玉沉默地看着他。
火光跳跃在他清俊的脸上，那双曾经为哥哥流泪的眼眸，此刻写满了真诚的担忧。
她想起在听涛阁，他掷出门板替她挡下玄冰刺的瞬间，想起他精准的判断和默契的配合。
若他真是寒渊的人，或者对自己有恶意，刚才在张北楼或者江边，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落井下石。
更重要的是，他是四师兄。
左臂的剧痛和不断蔓延的寒意提醒着她，她别无选择。
信任，或许是此刻唯一的生机。
“谢过四师兄。”裘扶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宋为昭松了口气，神情更加专注。
他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割开裘扶玉伤口周围的衣袖，露出那道狰狞泛青的伤口。
“你真是当机立断，很少有人可以立刻将沾染毒素的部分直接割下来。”他先用干净的布条蘸着随身携带的烈酒清洗伤口，动作轻柔而利落。
裘扶玉咬着牙，一声不吭，额头的冷汗更多了。
烈酒接触伤口的刺痛，远不及寒毒侵蚀的万分之一。
清洗完毕，宋为昭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捏起一根最细的银针，指尖灌注一丝柔和的灵力，银针微微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
他出手如电，银针精准地刺入裘扶玉左臂伤口周围几处要穴！
银针入体，裘扶玉只觉得一股温和却坚韧的灵力顺着针尖导入，如同暖流般试图驱散那顽固的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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