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如同巨大的墨绿色穹顶,将疲惫不堪的队伍笼罩其中。
参天古木的枝叶层层叠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只有几缕惨淡的月光挣扎着穿透下来,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点。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叶和浓重血腥气混合的怪异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湿意。
战士们刚刚脱离了河谷那片死亡地带,暂时安全的环境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失去战友的悲痛。
许多人一停下脚步就几乎瘫软在地,依靠着树干或直接倒在厚厚的落叶上,胸膛剧烈起伏着。
林中并不安静。压抑的抽泣声从某个角落传来,很快又被强行咽了回去;伤员强忍痛楚的呻吟声断断续续;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这些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清晰,像钝刀一样割着每个人的心。
赵大勇站在一棵虬枝盘错的老松树下,听着各营连汇总上来的伤亡情况。
三连长汇报时声音哽咽,说全连只剩下不到四十人;二营教导员在说到机枪排全体殉国时,一拳砸在身旁的树干上,震得松针簌簌落下。
赵大勇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攥起,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近百名好战士,昨天还生龙活虎地和他打招呼,今天却没能倒在冲锋的路上,而是牺牲在了敌机的狂轰滥炸中。
那些年轻的面孔,如今只能永远活在记忆里。
“团长,”一营长孙德胜哑着嗓子汇报,他的额头被弹片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凝固在黝黑的脸上,看上去格外狰狞,
“清点完毕,药品和食盐大部分保住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嗯,”赵大勇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目光扫过周围或坐或卧的战士们,最终落在不远处正在接受重新包扎的周锐身上,
“周科长情况怎么样?”
卫生员小王正小心翼翼地解开被血浸透的绷带,周锐的左肩一片血肉模糊。
听到团长的问话,小王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河水的泥渍:
“失血过多,很虚弱,但意志很顽强。必须尽快找到安全地方进行手术,否则伤口感染就危险了。”
赵大勇走过去,蹲下身,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周锐苍白的脸:
“老周,感觉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周锐艰难地睁开眼,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最终挤出一丝笑容,声音虽弱却坚定:
“赵团长,放心,死不了。我这把老骨头,还得看着你们把浅野那个鬼子收拾了呢。”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
赵大勇用力拍了拍周锐没受伤的肩膀,随即站起身,面向所有能听到他声音的战士。他知道,此刻士气比弹药更珍贵,必须把战士们从悲伤和疲惫中拉出来。
“同志们!”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像闷雷一样在林中滚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们都看到了,小鬼子仗着有飞机,猖狂得很!他们在我们头上扔炸弹,用机枪扫射我们渡河的弟兄!这笔血债,我们必须用血来偿!”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年轻而悲愤的脸:
“但是,鬼子也就这点能耐了!离开了飞机大炮,他们啥也不是!现在,我们进了山,就像龙归大海,虎入深山!这里,是我们独立团说了算!”
“老鹰涧,我们揍了他一顿!黑河谷,我们挺过来了!他浅野弘一想把我们赶尽杀绝,他还缺副好牙口!”
“团长说得对!跟狗日的小鬼子干到底!”
李大牛猛地站起来,挥舞着拳头,他后背的伤只是简单处理,血迹斑斑。
“干到底!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更多的战士站了起来,低沉的怒吼在林中汇聚,惊起了几只夜栖的飞鸟。大家心中同仇敌忾,义愤填膺,眼中的悲伤逐渐被复仇的火焰取代。
赵大勇满意地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部队,知道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他迅速下达命令:
“同志们,这里不能久留!浅野的部队虽然晚上不敢轻易进山,但他的搜索队肯定像狗鼻子一样闻着味就来了。我们必须连夜转移,赶到燕子岭!”
“孙德胜!”
“到!”孙德胜挺直腰板,额头的伤口因这一动作又渗出血来。
“你带一营为前锋,派出尖兵班护送物资,警惕搜索前进。按预定路线,直奔燕子岭伏击点,与政委汇合!”
“是!”孙德胜敬礼,立刻转身去组织队伍。
“李大牛!”
“到!”李大牛快步上前,背后的伤让他动作略显僵硬,但眼神锐利如鹰。
“特务连分散到队伍两翼和后卫,确保行军安全。特别是后卫,给我把尾巴盯死了,发现鬼子跟近了,就无声解决他们…如果他们远远跟着,就别打草惊蛇。”
“明白!”
“还有,你们特务连要放慢行军速度,引诱鬼子进入伏击圈。”
“是,团长!”李大牛眼中寒光一闪,招呼着特务连的战士迅速散开。
“其余各部,照顾好伤员,保持静默,跟上队伍!出发!”
命令一下,刚刚获得片刻喘息的机会的队伍再次行动起来。没有人抱怨,没有人迟疑。他们互相搀扶着,抬起担架,默默地融入了深邃的黑暗森林之中。
夜间的山路异常难行。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乱石,头顶是交错纵横的枝桠,不断刮擦着身体。
林中的黑暗能见度超低,五步之外就难以辨清人影。战士们凭借着长期山地行军练就的本能和微弱的星光,一个接一个,艰难地跋涉着。
只有偶尔传来的压低嗓音的提醒:“注意,这里有沟”或“左边有悬崖”,才打破了这几乎凝固的寂静。
周锐被安置在担架上,由四名强壮的战士轮流抬着。颠簸带来的剧痛让他冷汗直流,浸透了单薄的军装,但他死死咬住一块布条,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他知道,任何一点响动,在寂静的夜里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只有当他实在忍不住时,才会从喉咙深处发出几声压抑的闷哼。
赵大勇走在队伍中间,他的身影在黑暗中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
他时而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敏锐的耳朵捕捉着任何不寻常的声音;时而快步赶到队伍前面,与孙德胜低声交流几句。
他的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如同夜行动物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团长,前面就是‘一线天’了,地势很险要。”
孙德胜指着前方两座如同刀劈斧凿般的山崖,中间只有一条仅容几个人通过的狭窄缝隙。崖壁陡峭如削,高耸入云,在朦胧的夜色中如同两个沉默的巨人,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赵大勇仔细观察着地形,眉头微蹙:“是个设伏的好地方,但也可能是我们的鬼门关。派两个机灵的战士先过去看看,确认安全后,队伍快速通过,不要停留!”
很快,两名侦察兵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入一线天缝隙。他们贴着湿滑的岩壁,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手中的枪随时准备击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待的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
赵大勇站在入口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黑暗的缝隙中。
片刻后,其中一人返回,低声道:“团长,里面安全,没有发现异常。”
“好!传令下去,快速通过!保持安静!”赵大勇一挥手。
队伍像一条沉默的溪流,依次流入那狭窄的山缝。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能听到战士们沉重的呼吸和脚步摩擦岩石的声音。
两侧的崖壁靠得如此之近,几乎触手可及,抬头只能看到一线狭窄的、星光黯淡的天空。
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生怕头顶落下巨石或者两旁射出致命的子弹。在这种地方遭遇伏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幸运的是,直到队伍全部安全通过,预想中的袭击并没有发生。走出“一线天”,前面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斜坡林地,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赵大勇刚放松紧绷的神经,负责断后的李大牛却急匆匆地赶了上来。
“团长,有情况!”
李大牛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凝重,“后面发现鬼子的探哨兵,大概一个小队,咬得很紧。我们干掉了两个,但剩下的很警觉,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他们很狡猾,始终保持着距离,只是远远地跟着。”
赵大勇眼神一凛:
“看来浅野是铁了心要找到我们的去向。这样也好,你们在‘一线天’设伏,给他们一个教训,但不能全部都杀了,得留一两个活口回去报信。”
“是!保证完成任务!”
李大牛立刻领会了赵大勇的意图——既要打击追兵,又要通过幸存者传递错误信息,迷惑敌人,诱敌深入。
很快,队伍继续前进,而李大牛则带着几十名特务连的精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来路的黑暗中。他们如同幽灵般潜回一线天,利用险要地形寻找最佳伏击位置,耐心等待着追兵的到来。
约莫半个小时后,后方传来了急促而短暂的枪声和几声爆炸,随即很快归于沉寂。那枪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刺耳,正在行军的队伍微微一顿,战士们都知道那是断后的弟兄在和鬼子交手,心中既担忧又解恨。有人握紧了手中的枪,有人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又过了不久,李大牛带着队伍赶了上来,虽然有人负伤,但无人牺牲。他的脸上沾着硝烟和血迹,但眼神明亮。
“团长,解决了。”李大牛言简意赅,“按照您的指示,我们留了两个活口,他们朝着反方向逃走了,肯定会把我们的‘去向’报告给浅野。”
“干得好!”
赵大勇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让浅野知道我们的厉害,看他还有没有胆量继续黑夜追踪。现在,全速前进,务必在天亮前抵达燕子岭!”
队伍继续在暗夜中潜行,像一把无形的尖刀,刺向预定中的战场燕子岭。
山路越来越陡峭,疲惫和伤痛折磨着每一个人,但他们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每个人都知道,燕子岭将是一场恶战,但也是为牺牲战友复仇的机会,是摆脱追兵、扭转战局的关键一役。
夜色渐深,星光黯淡,只有战士们坚定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在茫茫山林中回荡,诉说着不屈的意志和复仇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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