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人跟着陈全安匆匆离场时，好多人都看见了她湖蓝色衣裳上后面的黄褐色。
那个地方儿任谁想都会想到那方面去，尤其是她路过旁人还带着说不出的臭味。
饶是历经半生，经历过夺嫡的朝臣，以及深居内闱，精于算计的命妇们在脑子搜刮了许久都搜不出这般荒唐的事儿。
好好的后妃怎么能当众失禁呢？！
失还失了个大的！！
说出去谁敢信？！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绝口不提陈美人出得糗事，毕竟这是皇家的人。
他们不提，不代表别人不提，这宫里永远不缺落井下石的人。有嫔妃早就看不惯整日端着架子，眼睛快长到后脑勺的陈美人。
在陈美人离去之际，一位嫔妃惊讶地掩住了唇，眉眼故作担忧：“陈美人也不是小孩子，怎…怎么连…这都控制不住呢？”
粉饰太平的幌子被揭了个干净，皇后嘴角狠狠抽搐，生出有心无力之感。
家丑不可外扬，纵然这会儿她不偏头看男人，也能感知到他身上散发的凉意。皇后睨了一眼说话的嫔妃，后者悻悻低下了头。
朝臣这边也没好到哪去。
方才对陈家的吹捧和夸赞变成了刺向陈家的利刃，陈家人一个个直不起头，陈国公一把年纪差点儿晕厥在此地。
出了这档子事儿，谁还有心情过宴，后半场宫宴众人浑浑噩噩的，大气都不敢喘。
宴席一结束，萧峘渊冷冷开口：
“散宴。”
话音落下，男人拂袖起身准备离去。后妃朝臣命妇等见状连忙跟着起来齐声道：
“恭送皇上。”
等萧峘渊转过身，温灼华扫了眼起身时站位错乱、乌泱泱的嫔妃，眼皮子一跳。
而且不知何时方贵人竟越过了祺嫔被挤到了她身旁。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最忌讳和有孕的嫔妃站在一起。
稍有不慎就会惹来一身腥。
温灼华朝秋迎使了个眼色，主仆两人正准备绕过宴桌，往空地上挪。
一道柔柔的嗓音倏然响起：
“沅贵嫔妹妹。”
温灼华脚步一顿，抬眼看去，唤她的人正是换过衣裳回来后就一直安安静静的林婕妤，只见她张了张嘴巴还想说什么。
正是这刹那间的耽搁，变故丛生。
方贵人只觉得脚下一滑，发出一声尖叫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得往下倒去。
听到这声尖叫，人趋利避害的本能使得后妃们下意识远离发出声音的人。
位置一空出来，方贵人更无人可攀附。
温灼华左边是宴桌，想绕过宴桌还得费个片刻功夫，眼下根本来不及躲。
“主儿！”
“主儿，小心！”
秋迎和方贵人的婢女一同出声。
可惜为时已晚，只见方贵人跌过来的方向正冲温灼华。瞧着迎面倒过来的身影，温灼华呼吸间强行忍住了将人推开的本能。
不管萧峘渊如何想，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文武百官后妃面前让方贵人有闪失。
一旦方贵人肚子里的皇嗣有差错，在他们眼中，她难辞其咎！
眨眼间，温灼华已经想好了利弊。
她拼着力气，又克制着力气强行抵住了方贵人的双肩，不让她继续倒去。
温灼华自己却因为惯性，腰身猛得撞向桌案，桌案也因她的撞击轰然倒塌。
倒下前的最后一眼，温灼华看向秋迎，眼底意味不言而喻。
秋迎看懂了主子这一眼是叫她“不必管她，务必确保方贵人的安全”。
她咬牙克制住了想要往前的步伐，连忙扶住身形摇摇欲坠的方贵人。
席面上的酒水瓜果随着桌案倒塌散落了一地，手掌按在碎了的酒盏上，尖锐的疼痛和腰间的钝疼蔓延全身。温灼华脸色苍白，呼吸都跟着急促了几分。
萧峘渊这厢尚没走远，本心绪不佳的他被身后杂乱的动静吵得不耐地拧起眉。
他掀起眼皮子还没来得及吩咐陈全安回去看看又发生了什么，身后跑来传话的小太监：“皇上，沅贵嫔，沅贵嫔出事儿了……”
小太监话没说完，男人身子一僵，猛得停下了脚步调转方向，大步折返回去。
……
方贵人时站稳了，可她脑子一片空白，尚未从变故中缓过来的眸子呆愣愣地看向地上的女子，直至鲜红色的血液从女子掌心里流了出来，浸染了她手边的青砖。
她喃喃道：“血…流血了…”
人群中，一人看到方贵人安然无恙得站在原地，垂下眼狠狠掐紧了掌心。
秋迎眼都红了。
她想赶紧去看自家主子的情况，但没得到主儿的吩咐，不能擅自乱动。
孰轻孰重，她心里有数。
主儿宁愿自己受伤都要救下方贵人，她绝不能让主儿的心血白费。
生怕有人趁乱朝方贵人下手，秋迎牢牢守在了方贵人身边。
好好的宫宴，意外一波接着一波。
皇后这边还要安顿朝臣命妇离开，分身乏术。她顾不上后宫这边的动静，只得派了淑妃、丽妃二人过来主持大局。
“愣着做甚，还不快将沅贵嫔扶起来？”
丽妃这一声呵斥，众人如梦初醒。
离得近的宫女、太监手忙脚乱地要去扶女子起来。刚凑近，一只胳膊横亘到两人中间，不容悖逆的力道将他们拨倒在地上。
太监、宫女抬眼瞧见面色阴沉的帝王，吓得颤颤巍巍的，舌头都捋不直了：
“叩…叩见…见皇上。”
萧峘渊眼中只有受了伤、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已的女子，根本看不见他人。
他不顾帝王威仪，在众妃愕然震惊的目光中蹲下身子，嗓音沉哑：“渺渺。”
沉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温灼华从疼痛中抽出思绪，调整好状态抬起头，泛红娇气的双眸看向男人，扑进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抽抽嗒嗒道：“皇上，嫔妾好疼，嫔妾手疼…浑身都疼。”
她边说，晶莹的泪水边从眼眶中一颗颗掉落，似珍珠一般滑过艳若芙蕖的面庞，沁着我见犹怜之姿，令众位妃子恍了神。
萧峘渊心里极度不是滋味。
在战场见过无数血腥场面的他此刻竟然不敢去看女子的手，胸膛随即生出闷疼。
“渺渺听话，别乱动。”
他握住了女子手腕，低声安抚她。
“你手受伤了，朕这就带你回去。”
语罢，只听怀中女子传来一声微不可闻地委屈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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