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远在府衙中忙了一上午公事，下午便换上一身文人服装，坐上车子去往州桥状元楼。
直接从后门上去，两个随行的士兵立刻把守了门房，楼中人物甚至都不知道是张文远到来。
因着梁山兵的命令，状元楼上下自也不敢多话。
张文远坐在楼上，要了壶酒，自斟自饮，一边看着州桥左近的风景。
等不到一刻钟时间，便见许多商人打扮的人物出现在状元楼前互相打着招呼。
他的视线很快找到人群中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颇为豪阔的壮汉。
此人的胡须带着些红色，明显有胡人血统，果然就听众人都叫他皇甫兄，该是皇甫端了。
皇甫端的药材生意做得还真不小，他一进门，许多人都上去打招呼。
张文远武力值高了之后，耳聪目明，虽隔着天井，但集中注意力，能听清楚他们对话还是容易的。
一个药商对皇甫端道：
“那殷乡约也是个藏了贼心的，在来之前我还不知道是他要替什么人买药，却没想是要给梁山上的张文远做交易。”
“这高唐州现在都是张文远管事，要什么价钱还不是他们说的算，这笔生意怕是没什么赚头了。”
皇甫端闻言却是一笑，颇为轻蔑地说：“张文远又如何？他在战场上固然是个有手腕的，但这药材买卖非是行内人看不出蹊跷。我拿出些中等的货物，报个高价，想他也是看不出来的。”
“更何况原先找咱们收货的那殷天锡已死，现在他老爹殷乡约虽是做个大模大样的样子，但他根本不懂门道，想要从他手下挣回钱财有何困难之处？”
一众药商之中，皇甫端似乎是个挺有威望的头目的。众人听他如此说，大都暗暗点头。
也有人小声道：“皇甫兄，这你敢同这张文远耍心眼，就不怕被他看出来？”
皇甫端哈哈大笑：“买卖之事本是你情我愿，我开价若是高了，他大可以不买。”
“钱财一旦经手，明明是他自己看不出货物如何，难道又要怪我来？”
“我这次便把中等货卖给他，上等的好货我自在高唐州路上发卖，定要挣他一笔大的。”
众人闻言，顿时都露出钦佩神色。
只道皇甫端果真有胆色，在张文远眼皮底下都能说出这番话来。
也有不少人暗自盘算，想待会儿看敢不敢皇甫端先出头，若他能够把生意做到有足够利润，众人再追随而上。
张文远嘴角带笑，这群药商还真是把他看成个大外行了。
这会儿时间各商人之间也开始联系，互通有无，都拿出自己药材的样品放在桌上比对。
张文远微微探出头去，掌握了满级的火药配制术后，他只是隔着天井扫一眼，就知道那些个硫磺、硝石是什么成色。
这些药商拿出的样品大多都是中等档次，若是以上品价卖给他，报价至少是提高了三成。
张文远正打算把这事情记下来，待会儿好好找皇甫端聊聊。
这时，便见门口来了一大群豪奴，伺候着一辆马车停在了状元楼门口。
车帘打开，两个下人立刻跪在车缘下。
殷乡约穿着一身绸衫，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踩着人背下了车。
张文远微微皱眉。
好家伙，前两天这殷乡约还如丧家之犬一般，如今怎么抖成这样？
众药商见到殷乡约到了，都不说话。
连皇甫端虽然刚才豪迈意气，此时却也谨慎地闭上了嘴。
殷乡约迈着八字步走进状元楼。
他眼皮子微抬扫了一眼众人，翘着小拇指抱了个拳。
这才用高高在上的语气道：“列位都来了。”
众药商起身拱手：“请殷老上座。”
殷乡约嗯了一声，也不客气，在几人伺候下走到上手位置坐下。
张文远好笑，这老儿的架子比他还大，若不看实情，还以为他才是这高唐州之主呢。
殷乡约坐下之后喝了口茶，这才缓缓开口：“如今张将军把这买药之事全权托于我来管，我也是提携着尔等来做这挣钱买卖，尔等都给我放谨慎一些，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众药商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皇甫端起身拱手道：“殷老，咱们看样品吧。”
“不急。”殷乡约摇头。“先说说价钱吧。”
众人面面相觑，接着都看向皇甫端。
皇甫端上前说道：“我这一次带来的是上等货，售价五钱银子一两，不二价。”
张文远知道，微微皱眉。
下一刻却听殷乡约道：“三钱五，我拿你的货。”
张文远一怔，这老头直接把上等品的价格压成了劣等品的价格，还没看样品呢，这杀价可是够狠的。
众药商瞬间哗然。
有人起身道：“您要的可都是上好的货，怎么只给这样价钱？”
“过去在高知府手上，我等也没有给过这样的价钱呀。”
殷乡约冷笑一声道：“尔等还以为是高知府在世？那张将军如今据着梁山，过不了几日，恐怕就要撤离此地。”
“他可懒得与你等做那长久买卖！”
“你们若不想做这生意，大可以把硝石硫磺都原样运出去。”
“我同张将军说句话，就看你们走得走不得！”
张文远越听眉毛皱得越紧，他在高唐州树立仁善之名，这殷乡约却拿着他这名气如此行事。
众药商对视一眼，脸色也都难看。
虽说张文远的名声在土匪之中算是一流的，但再好的土匪也是土匪，殷乡约这么吓唬他们，还真没人敢上来捋虎须。
殷乡约抬眼看着众人表情，这才开口道：“三钱五，还有谁不服的吗？”
众人都是闷声生气，不敢说话，连皇甫端也只是臭着张脸。
殷乡约笑道：“如此，来看样品吧。”
皇甫端率先大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展开放在殷乡约面前道：“三钱五银子便是这样的货，请殷老过目。”
张文远一瞥那布包。
刚才皇甫端掏出的样品还是中等品，现在却直接换成了最下等的洞硝。
那硝石还没炼药就已经结块了，而且其中明显掺有许多砂石，杂质显而易见。
皇甫端对殷乡约的开价不满，直接把中等品换成了下等品。
殷乡约瞥了那洞硝一眼，点头道：“就三钱五定下了，你们把手上硝石都卖给我，高唐州中不准再出现其他的硝石货物。”
众药商再次愕然。
殷乡约开这么低的价钱，不是直接让他们和张文远交割，而是自己要当个最大的货商，直接控制高唐州中的火药原料，囤积之后再和张文远交易。
张文远冷笑起来，这殷乡约真把他当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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