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叶无道单手悬挂在酒店外墙冰冷的金属支架上，身体在数百米高空的风中微微摇晃。左肩的伤口每一次用力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和电流灼烧后的麻木感，鲜血不断渗出，顺着胳膊流下，在黑色的工装上染开大片暗红。失血和剧痛带来的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汐，不断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咬着牙，舌尖的刺痛带来一丝强制性的清醒。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下方那个悬挂着月白色碎布的空调外机平台。还有十几米的垂直距离！下方是湍急浑浊、反射着城市冰冷灯光的玉带河支流。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眩晕和剧痛。身体如同壁虎般，利用外墙复杂的玻璃幕墙框架和凸起的结构，艰难地向下移动。每一次落脚，每一次抓握，都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额角滚落。
终于，他攀爬到了那个空调平台的上方。平台由锈蚀的钢铁网格构成，上面布满了灰尘和鸟粪。那抹月白色的旗袍碎片，被一根尖锐的金属支架钩住，在风中微微飘荡。
叶无道单手抓住平台边缘，身体一荡，稳稳落在网格上。他迅速扫视平台。除了那块碎布，没有苏墨白的身影！平台边缘有明显的撞击和滑蹭痕迹！一些新鲜的、暗红色的血迹，在锈蚀的网格上格外刺眼！
血迹延伸向平台外侧！下方，就是奔流的河水！
叶无道的心猛地一沉！他扑到平台边缘，向下望去。浑浊的河水在黑暗中奔涌，卷起白色的泡沫。河面上漂浮着各种垃圾，没有任何人影的踪迹。
坠河了？！
冰冷的绝望感再次攫住了他。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即使下面是河水，巨大的冲击力也足以致命！更何况河水冰冷湍急，还有各种漂浮物…
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叶无道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执拗！他不再犹豫，单手解开身上那件沾满血污的工装外套，只穿着里面的黑色背心。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看准下方一处相对宽阔、水流稍缓的河面，纵身跃下！
“噗通！”
沉重的落水声被城市的喧嚣掩盖。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将他吞没！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肺部如同被重锤击中！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和垃圾，疯狂地灌入他的口鼻！
叶无道强忍着窒息感和撞击的眩晕，奋力向水面挣扎！他破水而出，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带着腥臭的污水。冰冷的河水刺激着他左肩的伤口，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他抹了一把脸，浑浊的视野迅速扫过周围湍急的水面。
没有人！只有漂浮的垃圾和翻滚的泡沫！
“苏墨白——！”他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河面上显得异常微弱。
回答他的，只有河水奔流的咆哮。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根据血迹的新鲜程度和河水流速判断，如果苏墨白坠河，应该就在这附近下游不远！
叶无道不再呼喊，节省体力。他顺着湍急的水流，一边奋力踩水保持漂浮，一边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疯狂扫视着浑浊的河面、两岸的堤坝和伸入水中的各种障碍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冰冷的河水不断带走他的体温，失血带来的虚弱感越来越强。视野开始模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但他依旧死死坚持着，目光扫过每一片可疑的阴影，每一处漂浮的物体。
突然！
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右前方，距离河岸大约二十几米的一处水域！
那里，几根从岸边伸出的、被河水浸泡得发黑的巨大水泥管道下方，似乎…卡着一个人形的物体？！水流在那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回旋涡流，那人形物体随着水流微微起伏，长长的黑发如同水草般散开漂浮在水面！
苏墨白？！
叶无道精神猛地一振！求生的意志如同最后的燃料，在体内熊熊燃烧！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朝着那个方向奋力游去！
冰冷的河水如同无数条贪婪的手臂，撕扯着他的身体，阻碍着他的前进。左肩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彻底崩裂，鲜血不断涌出，在浑浊的河水中晕开淡淡的红色。每一次划水都如同在泥沼中挣扎，肺部火辣辣地痛，氧气严重不足。
二十米的距离，此刻如同天堑！
就在他感觉力量即将耗尽，身体要沉入冰冷的河底时，他终于游到了那几根巨大的水泥管道旁！
果然！是苏墨白！
她的身体被卡在两根水泥管道的缝隙之间，头朝下，大半身体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月白色的旗袍早已破烂不堪，被血水和污泥染得看不出本色。长发散乱地漂浮着，遮住了她的脸。她一动不动，如同失去了所有生机的玩偶。
叶无道心中猛地一紧！他奋力游过去，一手死死抓住冰冷粗糙的水泥管壁，另一只手探入水中，抓住苏墨白冰冷僵硬的手臂，试图将她从缝隙中拖出来！
入手一片冰凉！脉搏…几乎感觉不到！
“苏墨白！醒醒！”叶无道嘶哑地喊着，用尽力气拖拽着她的身体。但她的身体被卡得很死，冰冷的河水不断冲击着。
叶无道深吸一口气，猛地潜入浑浊冰冷的河水中！水下能见度极低，他摸索着，发现苏墨白的一条腿被扭曲的钢筋卡在了管道缝隙深处！
他憋着气，摸索到那根锈蚀的钢筋，双手死死抓住，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外扳动！
“嘎吱…嘎吱…”
锈蚀的钢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巨大的力量牵扯着他左肩的伤口，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丝！
“咔嚓！”一声脆响！钢筋终于被他以蛮力生生扳弯！
叶无道立刻浮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他再次抓住苏墨白的手臂，这一次，终于将她沉重的、毫无知觉的身体从缝隙中拖了出来！
他一手紧紧揽住苏墨白冰冷僵硬的腰肢，另一只手奋力划水，朝着最近的、布满湿滑青苔的河岸挣扎游去。冰冷的河水不断拍打上来，每一次都像是要将他拖入深渊。
终于，他的脚触碰到了河底粘稠的淤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苏墨白，连滚爬爬地爬上了冰冷湿滑的河岸。沉重的疲惫和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他瘫倒在布满碎石和垃圾的岸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强撑着没有昏过去，挣扎着翻过身，将苏墨白平放在相对干燥的地面上。
她的脸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青紫。胸口没有任何起伏。冰冷的河水顺着她的长发和破碎的旗袍不断流淌下来。
叶无道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她的颈侧动脉。
指尖下，一片死寂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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