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露把最后一件衬衫塞进行李箱时，天花板突然传来指甲刮擦声。
\"咯吱——咯吱——\"
那声音像是有人用十指在天花板上缓慢地抓挠，伴随着墙皮簌簌落下的细碎声响。沈露僵在原地，看着那些灰白色的碎屑落在刚擦干净的桌面上，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
她抬头盯着天花板，那声音却戛然而止。房间里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又是老鼠吗...\"沈露喃喃自语，却连自己都不相信这个解释。那声音太有规律了，就像...就像真的有人在上面爬行。
这栋位于城郊的蓝湾公寓租金便宜得可疑——两室一厅每月只要1200元，还包水电。房产中介的解释是\"房东长期在国外，不在乎这点小钱\"。但沈露心里清楚，比起前室友小薇人间蒸发后空荡荡的合租房，这里至少不用每天对着警方的寻人启事入睡。
搬家公司的小哥在楼下按喇叭。沈露深吸一口气，拖着行李箱走向电梯。经过301室时，她余光瞥见门缝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灰白的地砖上蜿蜒成一条细线。
\"这是什么...\"她停下脚步，那液体看起来黏稠得不像水，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暗光。沈露蹲下身，手指在距离液体几厘米处停住——一股铁锈般的腥味钻入鼻腔。
血。
这个认知让沈露浑身发冷。她猛地站起身，行李箱的轮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黏腻的水声，像是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正拍打着走廊的地砖，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沈露不敢回头，加快脚步冲向电梯，手指疯狂地按着下行键。电梯门缓缓打开时，她几乎是跌了进去。
\"等等！\"
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突然闪进电梯。沈露闻到一股浓重的腥味，像是菜市场杀鱼摊下淤积的血水。女人垂着头，湿漉漉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青灰色的后颈。她怀里抱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袋角正在往下滴着褐色的液体，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
电梯门关闭，开始下行。沈露紧贴着另一侧的墙壁，眼睛死死盯着楼层显示屏。2楼...3楼...
电梯在三楼突然停住。女人伸出苍白的手按住开门键，沈露注意到她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肉屑，手腕处有一圈环状淤青，像是被绳索长期勒出的痕迹。
\"新搬来的？\"女人的嗓音像是砂纸摩擦玻璃，每个字都带着令人不适的摩擦感。
沈露僵硬地点点头。
女人缓缓抬起头，沈露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浮肿发青的面孔，眼白布满血丝，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记得晚上十点后别用洗衣机。\"
她走出电梯时，沈露看见309室的门框正在渗水，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福\"字春联往下淌，在门槛处积成一滩小小的血泊。女人走到309门前，没有掏钥匙，门却无声地开了。她回头看了沈露一眼，嘴角的弧度扩大到一个不可能的宽度，然后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中。
电梯门再次关闭，沈露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她低头看向地板，那滩褐色的液体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幻觉...一定是太累了...\"沈露对自己说，但当她看向电梯的镜面墙壁时，却发现自己的肩膀上搭着一只苍白的手，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肉屑。
沈露尖叫一声转身，背后却空无一物。镜中只有她惊恐的脸和——她突然注意到——镜子里她的嘴角，正挂着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的诡异微笑。
搬完家的第五天，沈露第五次在301门口发现了带血的指甲。它们像是被人精心排列过，形成一个不完整的圆形，每片指甲上都连着一点皮肉，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生生扯下来的。
沈露决定去找物业。穿过堆满纸扎轿车的楼道时，她听见309室传来低沉的诵经声。门缝下渗出纸钱燃烧的青烟，混着一股腐肉焦糊的味道，让沈露胃里一阵翻腾。
物业办公室位于公寓一楼最角落，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告示：\"夜间无人值班\"。推开门，沈露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墙上挂着的日历停留在2003年7月，一个秃顶的管理员正在擦拭一座破旧的神龛，香炉里插着三支断头香，青烟袅袅上升，在空气中形成诡异的漩涡。
\"有什么事？\"管理员头也不抬地问，声音沙哑得像多年没说过话。
\"我想反映一下301和309的问题...\"沈露犹豫着开口，\"门口总有奇怪的液体，还有...\"
\"309？\"管理员突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那间房二十年前发生过灭门案。\"他拿起一块脏兮兮的抹布继续擦拭神龛，\"女主人被丈夫砍了三十多刀，尸体至今没找全。\"
沈露后背一阵发凉。她想起搬家那天见过的碎花裙女人，现在才意识到，那裙摆上的暗纹分明是干涸的血迹。
\"那301呢？\"她声音发抖。
管理员突然笑了，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301的小伙子失踪了，就在上个月。警察来的时候，发现他冰箱里...\"话没说完，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管理员接起电话，听了几秒后脸色大变：\"又来了？我马上过去！\"他匆忙挂断，对沈露摆摆手，\"你自己小心点，晚上别出门。\"说完便抓起一个黑色塑料袋冲了出去。
沈露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她拿出手机想查查这栋公寓的历史，却发现信号全无。正要离开时，二手群里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3楼急转九成新冰箱，自提】。发送时间显示是2003年7月15日。
\"这不可能...\"沈露盯着手机屏幕，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就在这时，她听到走廊尽头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扔进了袋子里。
回到房间，沈露把所有灯都打开，又检查了门窗是否锁好。她坐在床上，盯着墙上的时钟——晚上9:45。洗衣机就在阳台，想到那个女人\"晚上十点后别用洗衣机\"的警告，沈露决定明天再洗堆积的衣服。
深夜，沈露被持续的门铃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手机——凌晨3:17。门铃还在响，一声比一声急促。
\"谁啊？\"沈露喊道，声音因睡意而嘶哑。
没有回答，只有门铃声继续响着。
沈露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一个穿黄色制服的快递员站在门外，怀里抱着一个正在渗血的纸箱。他的脸被帽檐遮住大半，只能看到青紫色的下巴和开裂的嘴唇。
\"沈小姐的加急件。\"快递员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举起纸箱，暗红色的液体从箱角滴落，在门前积成一小滩。沈露注意到他的工牌上印着\"顺安殡仪馆\"四个字。
\"我...我没订东西。\"沈露颤抖着说，后背紧贴着门板。
\"签收单在这里。\"快递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沾满血迹，\"寄件人是苏小薇。\"
小薇？沈露的前室友？那个已经失踪两个月的小薇？
沈露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门把，却在即将转动时停住了。快递员突然抬头，猫眼里对上的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纯白眼睛。
\"开门啊，沈小姐。\"快递员的声音变得扭曲，\"你的室友很想你呢...\"
沈露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门铃声变成了猛烈的拍门声，整扇门都在震动。就在沈露以为门要被撞开时，一切突然停止了。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几分钟，沈露才鼓起勇气再次看向猫眼——走廊空无一人，只有那个渗血的纸箱静静地放在门前。
沈露等了十分钟才开门。纸箱湿漉漉的，散发着腐臭味。她颤抖着把它拖进屋内，放在厨房的地板上。纸箱用胶带封得严严实实，沈露找来剪刀，花了五分钟才割开所有胶带。
掀开最后一层油纸，腐臭味扑面而来。沈露干呕着后退，却还是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一只泡发的断掌静静躺在融化的冰袋间，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樱花尾戒，在厨房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那是小薇的戒指。沈露认出来了，这是小薇生日时她男朋友送的礼物，小薇从不离身。
沈露冲进卫生间呕吐，抬头时发现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如纸。她打开水龙头想洗把脸，却发现流出的水是暗红色的。更可怕的是，镜中的倒影没有跟着她的动作——它正对着沈露露出诡异的微笑，然后抬起手指，在雾气蒙蒙的镜面上写下三个血字：
\"还剩三天\"
字迹开始融化，像血一样顺着镜面流下。沈露尖叫着后退，撞上了身后的淋浴门。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
沈露瘫坐在地上，不敢动弹。门铃声持续了十几下后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沈露抓起马桶刷作为武器，盯着卫生间的门把手缓缓转动。
门开了，一个穿着黄色防护服、戴着口罩的男人站在门口。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沈露在照片上见过的脸——小薇的男朋友林晟，那个在小薇失踪后也消失了的男人。
\"这栋公寓是阴阳渡口，\"林晟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每个房间都是凶案现场的重演。\"他说自己被困在这里七年，309的怨灵正在准备一场血祭，而沈露被选中为下一个祭品。
\"小薇...小薇在哪里？\"沈露颤抖着问。
林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的一部分在309，另一部分...\"他指了指厨房里那个渗血的纸箱。
沈露突然想起什么：\"你说你被困在这里七年？但小薇两个月前才失踪！\"
林晟的表情变得狰狞：\"时间在这里流动不一样。跟我来，我带你看看真相。\"
他领着沈露来到地下室。推开发霉的木门，成堆的黑色塑料袋映入眼帘，每个都鼓鼓囊囊的，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林晟用手电照向其中一个包裹，帆布表面凸出一个婴儿头颅的轮廓。
\"她在收集尸体部位完成复活仪式。\"林晟掀开最近的水泥盖板，浑浊的福尔马林溶液里漂浮着数十具女尸，每具都穿着碎花裙，长发如水草般飘散。
沈露认出其中一具尸体手腕上的樱花纹身——是小薇。她转身就要呕吐，却被林晟一把拉住：\"没时间了，我们必须离开！\"
他们冲向电梯，却发现按钮失灵。安全通道的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里面却不是楼梯，而是一条无尽延伸的走廊，墙皮剥落处露出森森白骨，每一阶台阶都镶嵌着人类的牙齿。
\"回不去了...\"林晟喃喃道。就在这时，309的门自行开启，碎花裙女人端坐在一张人皮沙发上，脚下是用血画的复杂法阵，中央写着沈露的生辰八字。
\"你拿了我的护身符。\"女人的声音不再是砂纸摩擦般的嘶哑，而是变成了多重声音的混合，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她脖颈处的断口涌出无数蛆虫，手里握着从沈露房间偷来的日记本，\"就用你的魂魄来换吧。\"
沈露这才注意到女人手腕上的樱花手链——和她自己手腕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林晟突然将沈露推向法阵中心：\"对不起，我需要一个新的替身才能离开这里。\"他的脸开始融化，露出腐烂的真面目——原来他才是当年分尸309女主人的凶手，那个报道中\"自焚\"的丈夫。
沈露跌入法阵，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她看见无数亡魂从墙壁渗出，小薇的魂魄撕开一道空间裂缝，抓住正在念咒的女人。
\"快修改契约！\"小薇的尖叫震碎了所有玻璃。沈露咬破手指，在血阵里补全逆向符咒。整栋公寓开始剧烈震动，墙壁龟裂，天花板塌陷。
在309卧室的废墟中，沈露发现一张泛黄的旧报纸：【2003年7月16日，蓝湾公寓发生惨案，丈夫杀妻后自焚，女儿失踪】。配图上，一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正对着镜头微笑，腕间系着褪色的樱花手链。
晨光穿透乌云时，沈露站在公寓废墟前接听电话。
\"蓝湾公寓二十年前就拆除了。\"警员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提供的线索帮助我们找到了小薇的遗体，她男朋友林晟的尸体也在附近被发现，死亡时间至少七年前。\"
沈露低头看向手腕，樱花形状的胎记正在渗血。身后传来湿漉漉的脚步声，她缓缓转身，一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正仰头看她，嘴角咧到耳根。
\"姐姐，要搬来和我们住吗？\"
女孩举起的手腕上，樱花手链在阳光下泛着血光。远处未完工的新楼盘里，309号房的门牌正在水泥墙上缓缓浮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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