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去了意义。在柳清音的感知中，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千百年。她的世界，只剩下，那永无止境的、在冰与火之间，反复碾压的痛苦。她的身体，已经，不再是她的。它，变成了一件，被反复锻打、淬炼、直至崩碎的器物。那个名为“柳清音”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在识海深处，摇曳不定，随时，都可能熄灭。
老者，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他的面前，摆放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陶罐。每一个陶罐里，都装着一种，他从黑风原各处，搜集来的、足以毒杀元婴修士的奇毒。他像一个，最严苛的画师，在调配着，最完美的颜料。他的手指，不时地，会捻起一撮，不同颜色的粉末，弹入柳清音的口中。每一次，他都会，仔细观察着，柳清音身体上，那些黑紫色斑纹的、细微的变化。
起初，那些斑纹，在剧毒的刺激下，会疯狂蔓延，如同，有了生命的藤蔓。但渐渐地，在某一个临界点之后，新的剧毒，弹入之后，那些斑纹的蔓延速度，开始减缓。甚至，在几种，特定的毒物组合下，斑纹的边缘，会出现一丝，被“消融”的迹象。
老者的眼中，第一次，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找到了，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就是现在！”凌云的意念，在柳清音的识海中，轰然炸响，将她，从混沌的痛苦中，强行唤醒了一丝神智。“你体内的‘道伤’之毒，与外界的‘万物’之毒，达到了一个，相互克制、相互抵消的、完美的平衡！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运转《太初混沌诀》，不是为了，吸收灵气，而是为了，吞噬这两种，正在你体内，相互湮灭的‘毒’！”
柳清音，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驱动了那段，早已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功法。她没有灵力，无法，形成完整的周天运转。她能做的，只是，用意念，在那个，早已化为一片虚无的丹田位置，点燃，一个，微弱的、混沌的“念头”。
这个“念头”，就是《太初混沌诀》的，核心总纲——无生有，有归无，混沌，为万物之始，亦为，万物之终。
随着这个念头的点燃，她体内，那两股，原本，正在相互湮灭的剧毒，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它们，不再彼此攻击，而是，如同，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引力，疯狂地，涌向了丹田那个，虚无的“念头”中心。
如果，有内视之能，便可以看到，一幅，极其恐怖的画面。柳清音的丹田，已经，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缓缓旋转的、小小的、灰色的漩涡。两股，足以毁灭一切的剧毒洪流，如同两条，黑色的巨龙，被这个漩涡，毫不留情地，拉扯、撕碎、吞噬、研磨……最后，化为，最纯粹的、不带任何属性的、一丝，灰蒙蒙的、仿佛天地未开之前的，混沌之气。
那是，属于柳清音的，第一缕，真正意义上的，“太初混沌之气”。它，不再是，借助道果碎片转化而来。它是，从死亡与毁灭的灰烬中，涅盘重生的、全新的力量。
随着这一丝混沌之气的诞生，柳清音的身体，终于，停止了崩溃。那些，遍布全身的、恐怖的黑紫色斑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褪色、消散。她那，早已干瘪的血肉，仿佛，得到了甘霖的滋润，重新，变得饱满、充盈。她那，早已断裂的经脉，在混沌之气的冲刷下，没有被修复，而是，被彻底“抹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能量循环方式。她的整个身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混沌气旋”。每一寸血肉，每一个细胞，都成为了，可以储存和运转混沌之气的新“经脉”。
她，不再需要，固定的经脉。她的身体，本身，就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混沌的大河！
当最后一丝黑紫色斑纹，从她的眉心，彻底消失时。柳清音，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清冷，也没有了痛苦的痕迹。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左眼，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代表着，极致的“死寂”与“归无”。右眼，却亮得，如同，新生的星辰，其中，仿佛，蕴藏着，无限的生机与“开创”。
生与死，在她的双瞳之中，达到了一种，诡异而完美的和谐。
她缓缓地，坐了起来。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她能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澎湃的力量，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中，奔涌。这种力量，不属于金丹，也不属于元婴。它，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凌驾于常规修炼体系之上的力量。
她的修为，从“废人”，一步，迈入了一个，无人能够定义的、全新的境界。
“我……这是……”柳清音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初生的沙哑，但其中，蕴含的，却是，前所未有的自信。
“你成功了。”凌云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你，以万毒淬体，以死气为引，以混沌为炉，重铸了道基。从今天起，你的路，将与这世间，所有的修士，截然不同。我，将你现在的境界，命名为——‘混沌无垢体’，第一重。”
就在此时，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老者，突然，伸出了一根，枯瘦的手指，毫无征兆地，点向了柳清音的眉心。他的指尖上，萦绕着一缕，足以，轻易洞穿金石的、灰黑色的死气。这一指，又快又狠，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然而，柳清音，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她没有躲闪，也没有格挡。就在老者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她右眼中，那颗，代表着“生机”的星辰，猛地一亮。一股，磅礴的、充满了创造与活力的气息，从她的体内，喷薄而出。
老者指尖上，那缕，无坚不摧的死气，在这股生机的冲刷下，竟如同，冬雪遇暖阳，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
老者的身体，剧烈一震。他看着自己，那根，空空如也的手指，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置信的、骇然的神色。他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柳清音，沙哑的喉咙里，挤出了三个字。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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