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没干透，苏晚推着小车来到老槐树下时，发现摊前已经蹲着个陌生身影——是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这里还没开张。\"苏晚放下车撑，金属碰撞声惊动了小男孩。
孩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眼睛却亮得惊人：\"你是咸菜西施吗？\"
苏晚挑眉，这称呼从个孩子嘴里说出来格外有趣：\"谁告诉你的？\"
\"村里人都这么说。\"小男孩站起来，拍了拍补丁摞补丁的裤腿，\"我奶奶病了，就想吃口你家的辣白菜。\"
苏晚扫了眼孩子磨破的鞋尖和指甲缝里的泥垢：\"你一个人来的？\"
\"嗯！走了三个小时呢！\"小男孩骄傲地挺起胸脯，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硬币和一张五毛纸币，\"这些够吗？\"
硬币上还沾着泥土，像是从储蓄罐里刚倒出来的。苏晚接过钱，转身从车斗里取出个玻璃罐：\"送你奶奶的，不要钱。\"
小男孩瞪大眼睛：\"可是...\"
\"帮我个忙就行。\"苏晚指了指老槐树下的空水瓶，\"以后看到垃圾就捡起来。\"
孩子用力点头，像接到重要任务的小士兵。他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罐抱在怀里，突然压低声音：\"咸菜西施，后面那个黑衣服的叔叔一直在看你。\"
苏晚头也不回：\"那是我丈夫。\"
\"哇！\"小男孩眼睛瞪得更圆了，\"他好高啊！像电视里的特种兵！\"
江屿适时走过来，手里拿着个纸袋，里面装着两个还冒热气的肉包子。小男孩咽了咽口水，却倔强地摇头：\"奶奶说不能白要别人东西。\"
\"用劳动换。\"江屿指了指不远处散落的垃圾，\"捡完这些。\"
孩子立刻行动起来，像只敏捷的小猴子。等他捡完垃圾，江屿把包子递过去：\"报酬。\"
小男孩欢天喜地地接过，咬了一大口，含混不清地说：\"你们和村里人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村里人怎么说？\"苏晚一边摆货一边问。
\"说你们可凶了，动不动就拿擀面杖打人。\"孩子模仿着大人的语气，\"还说你们家的咸菜卖得比肉还贵，只有城里人才吃得起。\"
苏晚和江屿对视一眼。看来\"磐石咸菜\"的名声传得比想象中远，也传得有些变味了。
\"快回去吧。\"苏晚又往孩子的布袋里塞了瓶蜂蜜腌姜，\"路上别贪玩。\"
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走了，时不时回头招手。苏晚望着他瘦小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江屿帮她支起遮阳伞。
\"没什么。\"苏晚摆好价目牌，\"只是好奇他是哪个村的。\"
上午十点，摊前来了位不速之客——辆破旧的三轮摩托车\"突突\"地停在路边，下来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手里牵着早上那个小男孩。
\"奶奶！就是他们！\"小男孩兴奋地指着苏晚。
老太太颤巍巍地走过来，突然就要跪下：\"恩人啊！那辣白菜...\"
苏晚赶紧扶住她：\"您别这样。\"
\"我老婆子半截入土的人了，还能尝到这口...\"老太太抹着眼泪，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自家种的蒜，不值钱，就是点心意。\"
布包里是几头紫皮蒜，个头不大却饱满，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苏晚收下蒜，请祖孙俩到树荫下坐。闲聊中得知，他们来自三十里外的青山坳，那里土地贫瘠，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只剩下老人和孩子。
\"村里的小学就一个老师，教六个年级。\"老太太叹气，\"娃娃们要走两小时山路去上学。\"
小男孩插嘴：\"我们教室下雨还漏雨呢！\"
苏晚若有所思地看向江屿，后者微微点头。
正说着，街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穿制服的城管走过来，领头的板着脸：\"谁允许在这儿摆摊的？有许可证吗？\"
老太太吓得直哆嗦，小男孩却挡在苏晚前面：\"不准欺负咸菜西施！\"
\"小朋友别捣乱。\"城管皱眉，\"我们按规矩办事。\"
苏晚不慌不忙地从车斗取出文件：\"营业执照、食品经营许可证、非遗传承人证明，都在这里。\"
城管翻看文件，脸色越来越难看——每个章都是真的，许可范围明确包括\"流动摊位\"。
\"那...那也不行！\"他强撑着架势，\"有人举报你们占道经营！\"
\"王队长，\"王大娘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还拿着擀面杖，\"这条街的摊位摆了三十年了，怎么今天就占道了？\"
\"就是！\"街坊们纷纷围上来，\"苏丫头在这摆摊是咱们老街的风景！\"
城管骑虎难下，正想强行执法，突然身子一僵——江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他肩膀上。
\"上个月，\"江屿的声音很轻，只有周围几人能听见，\"你收了'美味集团'两万块。\"
王队长瞬间汗如雨下：\"你...你怎么...\"
\"现在走，还是纪委见？\"
城管们灰溜溜地走了。老太太看得目瞪口呆：\"闺女，你们...你们不是普通卖咸菜的吧？\"
苏晚笑了笑，没回答。倒是小男孩兴奋地跳起来：\"我知道！咸菜西施是隐藏的超级英雄！就像电影里那样！\"
傍晚收摊时，苏晚把今天收入的零钱都装进信封，又添了几张整票，递给老太太：\"给孩子们买书包。\"
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肯要，最后江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当是预付的蒜钱，以后您家的蒜我们全包了。\"
祖孙俩千恩万谢地走了。苏晚望着夕阳下那一老一小的背影，突然说：\"青山坳的小学，是不是该修一修了？\"
\"已经在联系施工队。\"江屿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顺便建个图书室。\"
苏晚挑眉：\"你动作倒快。\"
\"娶了个爱操心的老婆。\"江屿难得开了个玩笑，虽然表情依然严肃。
两人相视一笑。明天，老槐树下的小摊还会准时开张，带着新的故事，带着平凡中的温暖，也带着两颗越来越默契的心。
这才是苏晚想要的生活——真实，自由，充满人情味。在这里，她不是商业帝国的掌舵者，只是街坊们的\"苏丫头\"，是江屿的妻子，是咸菜摊永远的摊主。而那把刻着\"一生二人\"的新菜刀，将会切出更多有滋有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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