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从食堂门口的玻璃顶棚斜切进来，光斑落在江宸脚边，像一层薄薄的金箔。她站了一会儿，没有立刻走开。人群已经散去，但空气里还残留着某种凝固的注视——那些曾怀疑、曾围观、曾沉默的眼睛，此刻仍从走廊尽头、楼梯转角、窗后缝隙里悄然投来。
她低头，看见自己影子被拉得很长，稳稳地印在瓷砖上，不再颤抖。
林萱接过她手中的文件夹，翻了一页，又轻轻合上。“他们都在传。”她说，声音压得很低，“不只是截图，还有人做了时间轴视频。”
江宸没说话。她望着前方空荡的走廊，仿佛还能看见苏婉踉跄离去的背影。但这一次，她没有追，也没有躲。她只是站着，任由那些目光如细雨般落在肩头，不再刺人，反而带着某种陌生的温度。
“你不想看看？”沈悦站在她身旁，手机屏幕亮着，一条条新消息接连弹出。
江宸摇头，又点头。最终，她接过手机。
视频已经传遍校园社交平台。背景是一段缓慢的钢琴曲，旋律简单，却熟悉得让她心头一颤——那是她某夜独自在艺术楼琴房弹过的半首曲子，没录过，没说过，甚至不记得有没有人听见。可现在，它成了视频的配乐，安静地托起一段段监控画面、时间线、比对图。
评论区滚动着新的文字：“她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像怕撞碎什么东西。”
“我昨天还信了谣言，现在看回放，她全程都没抬高声音。”
“沈悦最后那句‘我们在等你露出马脚’，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江宸的手指停在那行字上：“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不像会演的人。”
她抬起头，看见不远处那个曾冷眼旁观的女生正把文件夹递还给林萱。对方没说话，只是在夹层里留了张便签：“我也有过被误会的时候。”
江宸把便签捏在指尖，轻轻折了一下，放进了口袋。
她忽然觉得，有些秘密不必再藏得那么深。
下午第一节课前，教学楼走廊开始热闹起来。林萱一路小跑追上她们，举着手机：“热搜第三了！#还江宸清白#，有人把视频转到校外平台了。”
沈悦冷笑一声：“她想用谣言烧你，结果火苗反着自己烧过来了。”
江宸没回应。她走进教室，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落在课本上，暖得像一层保护膜。她翻开笔记本，那片银杏叶还夹在中间，缺口朝外，像一道旧伤。她没再把它藏进夹层，而是任它露在外面，随着纸张翻动，轻轻颤了一下。
课间铃响，她起身去接水。走廊尽头，一个陌生的女生快步走来，手里捧着两杯咖啡。
“请你的。”女生把其中一杯递过来，笑容很轻，“昨天你说‘不会再躲了’，我很佩服。”
江宸僵住，手指下意识蜷缩。她下意识看向沈悦。
沈悦摇头，嘴角微扬：“这是别人给你的，不是施舍，是尊重。”
江宸慢慢伸出手，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塑料杯上贴着一张便签，画了个笑脸，写着：“你比你以为的更勇敢。”
她低头，轻声说：“谢谢。”
女生笑了笑，转身走开。江宸站在原地，咖啡的热意从掌心蔓延上来，像一条细小的河，流进胸口最冷的角落。
她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接住”过了。
傍晚，校园广播站突然响起一段剪辑音频——不是音乐，也不是通知，而是一段录音：苏婉在私下聊天中冷笑：“江宸装什么清高？不就是靠整容骗沈悦？”声音清晰，语气刻薄，背景还有几声附和的笑。
人群瞬间聚集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下。
江宸刚走出教室，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浪钉在原地。她看见无数手机举起，镜头对准她，但这一次，不再是怀疑的审视，而是带着情绪的共鸣。
沈悦站在她身侧，忽然转身，面对台阶下的众人。
“你们现在支持她，很好。”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所有嘈杂，“但我要说一句——她不需要同情，她需要的是平等。”
她顿了顿，抬手，握住江宸的手。
江宸本能想缩，却被牢牢扣住。
沈悦把她的手举高一点，让所有人都看得见。
“她是我的恋人。”她说，“从今天起，所有针对她的恶意，就是针对我。”
台阶下静了两秒。
然后，掌声响起。
起初是零星的，接着是成片的，最后像潮水般涌来。有人吹口哨，有人喊“沈悦牛逼”，有人举起手机录像，镜头稳稳对准她们交握的手。
江宸没有抽手。
她的指甲边缘还泛着白，掌心却已温热。她低头看着那只手——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紧紧包住，像被某种坚定的力量锚定在地面。
她忽然想起那晚在天台，风很大，她问沈悦：“如果全世界都反对呢？”
沈悦说：“那我就把全世界烧了。”
现在，她终于明白，有些火不是用来毁灭的，而是用来照亮的。
台阶下的掌声还在继续，有人开始喊她们的名字。
江宸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有曾沉默的，有曾质疑的，有此刻笑着鼓掌的。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走在光里。
沈悦侧头看她，嘴角扬起，眼里有光。
江宸轻轻回握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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