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弱水寒潭，没有任何缓冲，只听见“轰”的连续爆响，狂暴的罡风如同无数柄冰冷的剃刀，瞬间刮过脸颊！空气不再是粘稠的水汽，而是变成了高速流动、带着刺耳尖啸的实质风刃！
裂风悬空岛！
眼前是一片令人震撼的景象。没有大地，没有天空的界限，只有一片充斥着无尽狂暴罡风的混沌虚空！无数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岛屿，如同被巨人随手抛掷的碎石，悬浮在这片死亡风暴之中。大的岛屿如同山岳，小的仅容立足。
岛屿之间，被更加狂暴、肉眼可见的青色能量乱流连接着，如同一条条咆哮的能量河，又或是完全隔绝，形成无法逾越的天堑。
那罡风呼啸着，旋转着，带着切割万物的锋锐之意，狠狠刮在护体灵光之上，发出令人颤栗的“嗤嗤”声，不断消耗着经脉中的法力。能量乱流更是如同无形的巨蟒，裹挟着碎石和狂暴的能量，随时可能将靠近者撕碎、卷走。
——
秦川和云上邪的身影出现在一块相对平稳、约莫半个篮球场大小的悬浮岛屿边缘。脚尖堪堪点定，便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法力的快速流逝。方才飞渡弱水寒潭虽无凶险，但那无处不在的弱水侵蚀之力和维持飞行的消耗，对各自的修行底蕴俱是不小的考验。
“罡风猛烈，能量乱流极为凶险，需尽快恢复。”云上邪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依旧清冷，她立刻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周身冰蓝色光晕流转，开始吸纳空气中相对稀薄的灵元。一块上品灵石被她握在掌心，加速法力的恢复。
秦川并未立刻坐下，他站在岛屿边缘，目光如电，扫视着这片混乱而壮观的悬空世界。无数岛屿在罡风中沉浮，能量乱流如同青色的巨龙在虚空中狂舞。他的神识尝试探出，却立刻被狂暴的罡风和混乱的空间能量撕扯、扭曲，感知范围被压缩到极限。
“这云霄塔……”秦川眼中闪过一丝惊叹，“从外部看已是巍峨如山，其内部空间之浩瀚、法则之奇诡，远超想象。这第四重，已然自成一方破碎的小天地，空间折叠、拉伸、扭曲……云家先祖的手段，当真通天彻地。”他缓缓盘膝坐在云上邪身旁，也开始运转功法，青炎之力在体内流转，驱散罡风带来的寒意与切割感，同时鲸吞般吸纳着灵气。但他并未完全沉浸，依旧留有一分心神警惕四周。
云上邪闭目调息，闻言，清冷的脸上也浮现一丝追忆与敬仰：“先祖云龙子，乃惊才绝艳之人。古籍记载，他于末神时代前崛起，孤身入虚空乱流，寻得这方秘境雏形，以无上伟力梳理地脉，镇压空间风暴，更从太古遗迹中寻得神器，结合自身对空间法则的领悟，耗时百年，方铸就这云霄塔基业。塔内九重天地，一重一世界，皆是先祖心血所凝。尤其是高层，据说融入了先祖从一处龙族遗迹中参悟的秘法，玄奥莫测。”
“龙族遗迹？”秦川心中一动。
“嗯。”云上邪微微颔首，“先祖手札中曾模糊提及，塔顶核心，与龙族遗泽有关。这也是为何……”她顿了顿，面颊微红的说，“我会选你。”
——
两人在呼啸的罡风中静坐调息，灵力快速恢复。周围偶尔有灵光闪烁，是其他闯关者落在附近的岛屿上，大多也是稍作停留便立刻动身，不敢久留。也有倒霉者被狂暴的乱流卷入，瞬间消失在青色风暴深处，只留下短促的惊呼。
就在秦川体内灵力恢复近半，准备起身之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远处一条相对“平缓”的能量乱流带。
那乱流带如同一条浑浊的青色长河，连接着几块较大的浮空岛。就在那乱流带的上方，罡风最为猛烈的区域，有两个身影正艰难地前行！
秦川的目力极佳，瞬间看清了那两人的模样——竟是一对老夫妇！老者身材佝偻，须发皆白，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袍，脸上布满风霜的沟壑。他手中拄着一根看似普通、却隐隐有符文流转的桃木杖，杖头镶嵌着一颗浑浊的黄色晶石，散发出微弱的土黄色光晕，勉强撑起一个不大的护罩，抵挡着部分罡风。
他每一步踏在无形的风道上，都显得异常沉重，身体在狂风中微微颤抖。
老妪紧紧跟在老者身后，身形同样瘦小，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粗布衣裙，花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挽着。她没有法器护身，只是双手死死抓住老者的腰带，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全靠老者支撑。她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眼神却异常坚定，死死盯着前方。
他们显然未曾步入明风境！
是在依靠某种特殊的飞行术法或法器，在罡风与能量乱流的夹缝中艰难“行走”！速度缓慢得如同蜗牛，在狂暴的天地之威下，显得渺小而悲壮。
“那是……”秦川眼中露出一丝愕然。这对老夫妇身上的灵力波动，顶多只有开山境六阶，而且气血衰败，显然年岁已高，寿元无多。
云上邪也顺着秦川的目光望去，清冷的眸子里也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丝了然和淡淡的敬意。
……
“云霄塔试炼，不问年龄。”云上邪轻声解释道，声音在风声中有些飘忽，“塔规如此。许多自知大道无望、寿元将尽的修士，会选择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闯一次云霄塔。不为登顶，只为在先祖遗留的圣地中走一遭，或为后辈博取一丝机缘，或……只为证明自己此生也曾奋力一搏，不留遗憾。”
她看着那对在罡风中相互扶持、艰难前行的苍老身影，语气带着一丝感慨：“大道无情，众生皆苦。能在这般年纪留存此志，已属不易。”
秦川默默地看着。那老者撑起的护罩在罡风的持续切割下，光芒明灭不定，随时可能破碎。老妪更是摇摇欲坠。每一次强劲的罡风乱流袭来，两人都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舟，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彻底吞噬。
但他们始终没有放弃，老者咬着牙，将木杖深深“钉”入无形的风道，老妪则用尽全身力气抓紧，两人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朝着前方较大的岛屿挪动。
这份执着，这份在生命尽头仍不放弃的挣扎，在这充斥着力量与竞争的残酷试炼之地，竟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撼动人心的力量。
秦川收回了目光，眼中的愕然早已化为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他缓缓站起身，体内法力已然恢复至巅峰，青色龙炎在经脉中奔腾，散发出勃勃生机。
——
“大道争锋，何论迟暮。”秦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罡风的呼啸。
云上邪也站起身，周身冰蓝气息流转，将袭来的罡风轻易排开。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对在风暴中蹒跚前行的苍老身影，轻轻颔首。
两人不再犹豫，身形同时拔地而起！如同两道逆风而上的利箭，瞬间冲入狂暴的罡风层中！
“呼——！”
猛烈的罡风如同无数柄巨锤狠狠砸在护体灵光上！但秦川周身青炎流转，形成一层坚韧的火焰屏障，将袭来的风刃焚烧、消弭。云上邪身畔冰晶飞舞，寒气凝结，将靠近的罡风冻结、偏转。
两人速度极快，无视了下方岛屿间复杂的路径，认准了通往第五层传送阵所在的中央巨岛方向，直接横渡狂暴的虚空！
他们的身影在混乱的能量乱流和呼啸的罡风中灵活穿梭，时而拔高，时而俯冲，避开最凶险的能量漩涡。
所过之处，青炎与寒冰留下短暂而绚丽的轨迹，随即被狂暴的风暴吞噬。
下方，那对艰难前行的老夫妇似乎感应到了头顶掠过的强大气息，老者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浑浊的老眼中只看到两道模糊却迅疾如电的光影，瞬间消失在罡风深处。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又带着一丝释然的笑容，紧了紧手中的木杖，继续搀扶着老妻，在属于他们的“道”上，一步一个脚印，缓慢而坚定地前行。
裂风悬空岛上，罡风依旧咆哮，乱流依旧肆虐。不同的生命，以各自的方式，在这片先祖遗留的试炼场中，书写着属于自己的篇章。
秦川与云上邪的目标是那至高的塔顶，而有些人，仅仅是在这第四重的罡风中走完一程，便已耗尽了毕生的勇气与力量。
大道之下，皆为求索。
亦或者……
求索之路，即为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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