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三年三月十八,春寒未褪,紫禁城内却已处处张灯结彩,暖意融融——这日既是储秀宫安陵容的封妃之礼,亦是六阿哥弘礼的满月之庆。
先前六阿哥洗三礼时,京中时疫蔓延,只并未举办,今番双喜临门。
内务府自是早已奉旨备下隆盛仪典,从储秀宫到太和殿偏殿,红毡铺地,卤簿陈列,连檐下的宫灯都比往日添了三倍亮堂。
储秀宫养和殿的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氤氲热气裹着淡淡的艾香。
安陵容斜倚在铺着貂褥的拔步床上,身上盖着绣暗龙纹的云锦薄被,指尖轻轻摩挲着锦被上的盘肠结,眉头微蹙。
“这月子坐得,倒比尚在松阳县时还拘着。”
她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慵懒的喟叹,目光落在床边摇篮里熟睡的六阿哥身上,眼底漾起柔波。
锦绣正为她梳理乌发,闻言动作一顿,低声回道:“娘娘如今是要封妃的人了,六阿哥又是皇上疼爱的皇子,规矩自然更要周全些。”
“太医说月子里不见风、不碰水,才能保娘娘身子康健,将来还能再为皇家开枝散叶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桃木梳细细梳理,将发间落发轻轻捻去。
安陵容轻笑一声,抬手抚了抚鬓角:“调皮。”
“只是这屋里闷得紧,若不是三月天还带着寒,换作三伏天,当真要熬不住了。”
正说着,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内务府,恭请娘娘预备吉时!”
锦绣连忙扶安陵容起身,一旁的宫女们早已捧上备好的吉服。
这吉服并非寻常嫔位服饰,而是按妃位规制新制的:正红色妆花缎为料,通身绣着五彩翟鸟,翟鸟羽翼用金线勾勒,缀以细小东珠,行走间流光溢彩;
袖口、领缘绣缠枝莲纹,间以云纹,金线密绣,华贵非凡。
另有一顶青绒旗头,缀满料器花、点翠绢花,左侧垂着三挂青穗,穗子末端系着小巧的珍珠坠子,既合礼制,又显端庄。
“娘娘,吉时定在巳时,这会儿辰时初,该梳妆了。”
锦绣扶着安陵容坐在铜镜前,巧手为她上妆。脂粉是内务府特制的,轻薄自然,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莹润。
梳妆间,安陵容望着镜中身着华服的自己,恍惚间想起初入宫时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怔忡。
“锦绣,”她轻声道,“你说,这一切当真是真的吗?”
锦绣笑道:“自然是真的!”
“娘娘贤良淑德,又诞下皇子,皇上龙颜大悦,封妃是实至名归。”
“昨晚皇上还遣官去太庙后殿、奉先殿祗告列祖列宗呢,这是何等的荣耀!”
不多时,安陵容已梳妆已毕。
由宫女们搀扶着,缓步走出暖阁。
养和殿前的庭院中,早已设好节案,案前摆着香案,左右分列册案、宝案,檀香袅袅,烟雾缭绕。
宫门外,她的妃位仪仗整齐陈列:黄罗伞一、青扇二、金节二、拂尘二,太监、宫女各司其职,肃立待命,气派非凡。
辰时末,钦天监太监高声唱道:“吉时将至,请正副使节入殿!”
只见两名身着蟒袍的礼部官员持节而来,身后跟着捧着金册、金宝的太监,缓步走入储秀宫。
安陵容按礼制在宫门内迎候,敛衽行礼:“臣妾安陵容,恭迎使节大人。”
正使节躬身回礼:“臣等奉皇上旨意,前来为娘娘宣册授封,请娘娘随臣入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王化始于宫闱,必资淑德;妇顺彰于内外,宜备褒章。
咨尔安氏,柔嘉成性,淑慎秉心。
言容有则,克娴兰掖之仪;矩度无愆,允协珩璜之佩。
夙夜恪勤,能殚诚于襄赞;温恭敏慧,复着范于宫闱。
迨至诞育皇嗣,延绵国本,功昭宗社,庆洽邦家。是用晋尔位序,锡以显称。
兹仰承皇太后慈谕,册封尔为谨妃,赐之金册、金宝。
尔其祗膺宠命,益修内则。永怀敬慎,懋延祉福于方来;克俭克勤,长荷鸿禧于有永。钦哉!”
册文宣读完毕后,宣册女官将金册授予侍左女官,侍左女官跪授于安陵容。
安陵容双手接过金册,入手冰凉厚重,上面的字迹镌刻清晰,字字句句都透着皇家的威严与恩宠。
她恭恭敬敬地将金册交给侍右女官收存,随后伏身行六肃三跪三拜大礼,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臣妾安陵容,谢皇上隆恩,愿皇上圣体康健,国运昌隆!”
礼毕起身,安陵容望着殿外明媚的春光,金册的余温仿佛还留在指尖,心中百感交集。
从初入宫时的谨常在到如今的谨妃,从孤身一人到诞下皇子,这一路的艰辛与不易,此刻都化作了满心的喜悦与感慨。
锦绣等人瞧着安陵容受封时的模样,早红了眼眶。
待仪式告一段落,众人围上来,脸上的欢喜像浸了蜜,连说话都带着颤音:“娘娘可算熬出头了!”
六阿哥弘礼已由乳母抱着,在雪松等人护送下,一刻钟前便往御花园去了。
锦绣忙递上锦帕,见安陵容眼角泛潮,低声劝道:“娘娘该欢喜才是,这会子可不能哭,仔细伤了眼睛。”
“御花园的宴席定是快开场了,各宫主子怕是都到了,等着给六阿哥道喜呢。”
安陵容接过锦帕按了按眼角,对着铜镜理了理旗头。镜中女子虽带几分产后倦容,眼底却亮得惊人,正红色吉服衬得她面色愈发温润。
她轻轻颔首,唇边漾开一抹温婉的笑:“是啊,该去了。弘礼的好日子,可不能让他等急了。”
说罢,由锦绣搀扶着,踩着花盆底缓缓向外走去。
廊下的风卷着海棠香掠过,吹起她吉服上的金线流苏,明明是满目的喜庆红,却在她眼底映出几分沉甸甸的郑重——
从今往后,她是谨妃,是六阿哥的母妃,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她心里明镜似的,这封妃之礼与满月之庆,不只是个人的荣光,更是往后在宫中立足的根基。
前路漫漫,如履薄冰,唯有谨守本分,步步小心,方能不负这浩荡皇恩,护得自己与皇子的平安顺遂。
一行人簇拥着谨妃,缓缓向御花园偏殿缓缓而去。
宫门外的仪仗早已按规制排开,金瓜、钺斧、朝天镫在日头下泛着冷光,透着皇家仪仗特有的威严。
红毡从储秀宫阶下一路铺展,直抵御花园巷口,毡上绣着的缠枝莲纹在脚步下微微起伏,衬得安陵容的身影愈发端庄华贵——
她踩着花盆底,步幅匀停,身上的杏黄吉服随着动作轻晃,暗纹龙蟒似在无声游走。
身后,养和殿的檀香还在袅袅飘散,那是她坐月子时日日闻惯的气息,带着几分烟火气的安稳;
身前,御花园的笑语与乐声已隐约可闻,铺陈开的无限荣光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正缓缓在她眼前展开。
安陵容垂眸望着红毡尽头的光影,指尖轻轻触了触腕间的玉镯。
锦绣在旁低声道:“娘娘,前头就是月洞门了。”
她微微颔首,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这荣光加身的路,她走了这么久,如今才刚到起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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