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谋长李靖维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老张说得对。战场纪律是高压线，谁碰谁死。
这次是侥幸成功了，万一失败，暴露了我军炮兵阵地的位置，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不能鼓励这种赌博行为。”
指挥部里的气氛有些严肃，大部分人的意见都倾向于严惩。
毕竟，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不仅来源于悍不畏死，更来源于铁的纪律。
然而，林楚生却笑了。
他拿起秦峰那份电报，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棋手找到了破局妙招的欣喜。
“严惩？为什么要严惩？”林楚生把电报往桌上一放，目光扫过众人，
“我看，不仅不该惩，还应该大赏特赏！”
这话一出，整个指挥部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林楚生。
张浩云更是差点被自己一口茶水给呛到。
“楚生，你没发烧吧？”张浩云伸手就想去探他的额头，
“这可是临阵抗命，擅自开炮，你还要奖励他？”
“我清醒得很。”林楚生摆了摆手，站起身，走到了巨大的沙盘前。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明亮，仿佛有无数的战术构想在其中碰撞、成型。
“你们都只看到了曹大牛的‘违纪’，却没有看到他‘违纪’背后的东西。
你们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搞‘冷枪运动’？”
“为了用最小的代价，给敌人造成最大的杀伤和心理压力。”李靖维下意识地回答。
“说得好。”林楚生点了点头，“那为什么我们只搞了‘冷枪’，没搞‘冷炮’？因为我们怕。
我们怕炮声一响，引来美国人铺天盖地的反制炮火，我们怕暴露，怕损失。
我们的思维，被敌人强大的炮兵实力给束缚住了，
我们下意识地认为，在炮战上，我们是弱者，只能被动挨打。”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但是这个曹大牛，他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炮兵营长，
用他那颗榆木脑袋，给我们所有人提了个醒！
谁说炮兵就不能像狙击手一样玩‘猎杀’？
谁说我们的炮就只能用来阵地对轰，不能拉出去打游击？”
林楚生拿起一根指挥杆，重重地点在沙盘上那个代表曹大牛行动的标记点上。
“你们看他的战术。他没有动用我们笨重的122榴弹炮，而是选择了轻便灵活的无后坐力炮和迫击炮。
打了就跑，毫不拖泥带水。
他没有贪多，每门炮只打一发，把风险降到了最低。
他没有乱打，一发破甲打指挥车，一发杀伤打冲出来的人员，目标精准，战果最大化。
最关键的是，他把撤离时间，精准地卡在了美国人反制炮火到来前的一分钟！”
“同志们，这不是赌博，这不是鲁莽！”林楚生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这是一次经过了周密计划、大胆预判、并且完美执行的特种作战！
是一个天才般的构想！秦峰说得对，这个曹大牛，给我们所有人都上了一课！”
指挥部里，鸦雀无声。
张浩云和李靖维等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撼。
被林楚生这么一剖析，曹大牛那看似鲁莽的行动，瞬间就变得高明起来，充满了战术的美感。
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维，确实是陷入了僵局。
“这个曹大牛，是个宝贝啊！”
张浩云一拍大腿，脸上的忧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发现人才的惊喜，“愣头愣脑的，没想到还有这份心窍！”
“所以，”林楚生坐回椅子上，拿起笔，表情变得玩味起来，
“处理决定嘛，当然要写。
曹大牛同志，无视战场纪律，擅自行动，此风不可长。记大过一次，留职察看！”
他写完这句，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但是，曹大牛同志，
敢于打破常规，创新战法，以极小的代价取得了辉煌战果，
为我军炮兵战术发展开辟了新的道路。
这种敢想敢干的精神，值得全军学习！
通报表扬，并奖励缴获的美军牛肉罐头二十箱，威士忌四瓶！”
“噗——”指挥部里好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又打又赏，还加倍给好处的操作，也只有他们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总指挥才想得出来。
“另外，立刻起草电文。”林楚生的表情重新严肃起来，
“将十七军的这次‘冷炮’行动作为典型战例，通报全军。
要求各部队，尤其是炮兵部队，立刻组织学习讨论。
告诉他们，不要死板照搬，要开动脑筋，
结合自身装备和当面敌情，把‘冷枪’和‘冷炮’结合起来。
狙击手当眼睛，指引目标。小股炮兵当拳头，定点清除。
我要让‘冷枪冷炮’，成为悬在联合国军头上的两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与此同时，十七军的坑道指挥部里。
曹大牛正像一头被困的公牛，在禁闭室里来回打转。
他倒不是怕受处分，他就是憋屈。
仗打赢了，还得关禁闭，这叫什么事儿。
“报告！”禁闭室的门被打开，一名警卫员对他敬了个礼，“曹营长，军长请您过去一趟。”
“军长？”曹大牛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该来的总会来。
他梗着脖子，抱着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势，跟着警卫员走进了秦峰的指挥部。
指挥部里，秦峰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手里拿着那份关于他的违纪报告，看得津津有味。
“曹大牛？”秦峰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到！”曹大牛挺直了胸膛，大声应道。
“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秦峰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知道！无视纪律，擅自行动！”曹大牛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你认不认罚？”
“认罚！枪毙都认！”
“好，有种。”秦峰点点头，放下了报告，换了个话题，
“不过在枪毙你之前，我有点好奇。
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打法的？从头到尾，所有细节，都说一遍。”
曹大牛愣了一下，不知道军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他还是把自己的想法，从憋屈，到不服，再到怎么算计，
怎么选人选炮，怎么摸过去，怎么打，怎么跑，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他没什么文化，说得颠三倒四，但逻辑却异常清晰。
秦峰一直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眼中赞许的光芒越来越盛。
等曹大牛说完，秦峰站起身，从旁边一个木箱里，
拿出两瓶用油纸包着的威士忌，和一沓牛肉罐头的票证，一起拍在了曹大牛面前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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