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疙瘩带着风声，精准地落在了陈默撅起的屁股蛋上。
“啪！”
“哎哟！”陈默夸张地惨叫一声，其实李秀兰下手有分寸，主要是吓唬。但面子工程必须到位，叫得越惨，老妈消气越快。
“让你玩火！让你作妖！还科学实验？我看你是皮痒痒了！”李秀兰一边打，一边气呼呼地数落。院子角落里那点小火苗早被闻声赶来的陈建国几脚踩灭了，留下一小片焦黑和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焦糊和……一丝尴尬。
陈建国脸色铁青，看着角落里那个还在冒烟的破瓦罐，以及地上散落的、明显不同于普通炮仗的牛皮纸筒残骸（“窜天猴2.0”已壮烈牺牲），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是机械厂的三级钳工，虽然文化不高，但常年跟机器打交道，眼力劲儿还是有的。这动静，这残留物，绝对不是张铁蛋那种土炮仗能搞出来的！
“建国！你看看！你看看这败家孩子干的好事！”李秀兰指着焦黑的麦秸堆，心疼得直抽抽，“多好的引火柴啊！就这么糟蹋了！”
陈默捂着屁股，小脸皱成一团，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硬扛挨打是下策，必须把这次“事故”转化为“技术论证会”！
“爸！妈！你们听我解释！这不是玩火！”陈默抬起小脸，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充满“科学探索”的真诚光芒，“真的是实验！老师说的，要勇于实践！”
“实践？实践差点把家点了？”李秀兰气不打一处来，作势又要举扫帚。
“等等！”陈建国沉声开口，拦住了妻子。他蹲下身，捡起一块较大的牛皮纸残骸，仔细看了看那被熏黑的、异常紧密的卷口和里面残留的灰白色火药粉末。“这…是你做的？”他看向儿子，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
“嗯！”陈默赶紧点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爸，你看这纸筒，我特意找了结实的牛皮纸，用浆糊粘得可紧了！还有里面的火药，不是普通的火柴药，是我自己配的！”
“自己配火药？”陈建国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你从哪儿学的？跟谁学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在他朴素的认知里，火药这玩意儿，那是民兵训练才接触的东西！
“书…书上看的！”陈默早就想好了说辞，“爸，你还记得上次厂里阅览室处理旧书报，你带回来那捆吗？里面有本破破烂烂的《十万个为什么》！化学篇里写的！”他赌父亲不会真去翻那捆早就不知道塞哪儿去的旧书。
陈建国将信将疑。那捆旧书报他确实带回来过，但早被李秀兰拿去引火或者糊墙了，谁还记得里面有什么内容？他看着儿子清澈（装的）的眼睛，又看看手里这明显有“设计感”的残骸，心里的怒火被巨大的疑惑和一丝丝…难以言喻的震动取代了。
“那…那刚才那声巨响，还有那火…”陈建国指了指焦黑的麦秸堆，“咋回事？普通的炮仗能有这么大劲儿？”
“这就是关键啊爸！”陈默眼睛一亮，机会来了！“我改进了配方！普通的土炮仗火药配比不对，燃烧不充分，所以声音闷，没劲儿！我加了提纯过的硝石粉当氧化剂，让火药烧得更快更猛！所以推力更大，声音更响！还有那火！”他努力回忆着前世给本科生科普时的语气，“那不是普通的火苗乱喷！在高温高速喷出来的时候，它会在喷口那里形成一个很特别的环形激波！叫马赫环！这说明气流速度非常快，达到了音速甚至超音速！”
陈默努力用小孩子能“理解”的词汇解释着，但“氧化剂”、“激波”、“马赫环”、“音速”、“超音速”这些词蹦出来，还是把陈建国和李秀兰彻底砸懵了。
陈建国：“……” 他感觉自己像个文盲。
李秀兰：“……” 她感觉儿子像被什么附体了。
院子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陈默还在努力“科普”：“……所以爸，这真不是瞎玩！这是验证科学原理！你看那火圈圈，是不是很亮很特别？那就是马赫环！虽然很小……”
“咳咳！”一声突兀的干咳声打破了沉默。
三人齐刷刷转头。只见院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手里还端着个空饭碗的中年男人。正是隔壁院子的邻居，姓林，在县文化馆工作，平时看着挺斯文，不太爱说话。
“老陈，秀兰嫂子，没事吧？刚才那动静可够大的，我还以为谁家煤气罐炸了呢。”林卫国（就是他！未来的“伯乐”！）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角落的焦黑、地上的残骸，最后落在陈默身上。
“哎呀，林干事啊！”李秀兰赶紧放下扫帚，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没事没事！都怪这皮猴子！瞎捣鼓，弄出点动静，惊着您了吧？”她下意识想把事情往小了说。
“林叔叔好。”陈默也乖巧地叫人，心里却咯噔一下：这位邻居大叔，眼神有点东西！不像普通的文化馆干事。
陈建国也站起身，有点局促：“林干事，是孩子不懂事，搞什么…科学实验，弄砸了。”
“科学实验？”林卫国饶有兴致地走进院子，蹲下身，和陈建国刚才一样，捡起一块牛皮纸残骸，用手指捻了捻里面残留的灰白色粉末，又看了看那异常精细的卷口和残留的、被烧熔的奇怪金属丝（延时引信的焊锡丝残骸）。他的动作很专业，眼神也越来越亮。
“小朋友，这…都是你自己做的？”林卫国看向陈默，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嗯！”陈默挺起小胸脯，决定继续“神童”路线，“林叔叔，我根据书上说的，改进了火药配方，加了提纯的硝石粉，还用焊锡丝做了延时引信，这样更安全！你看这卷纸筒的工艺，是不是比普通炮仗紧实多了？这样才能承受更高的压力，喷出更快的火焰，形成马赫环！”他又一次祭出了“马赫环”这个关键词。
“马赫环？”林卫国眉头微挑，这个词从一个七岁孩子嘴里说出来，违和感爆棚，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震撼力。“你说…刚才那火喷出来的时候，有个环？”
“对！虽然就闪了一下！”陈默用力点头，小脸因为兴奋和急于证明而微微发红，“橘红色的火，根部那里有个特别亮的圈圈！那就是高速气流压缩形成的激波！证明喷射速度很可能超过了音速！”
林卫国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破旧、脸上还带着点煤灰，却侃侃而谈“超音速”、“激波”的小男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作为在文化馆工作，实际上肩负着某些“特殊”信息收集和初步甄别任务的他（这是后话），敏锐地意识到——这绝对不是普通小孩的玩闹！
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对陈建国和李秀兰笑了笑：“建国大哥，秀兰嫂子，孩子有探索精神是好事。这动手能力，这…知识储备，不简单啊！刚才那动静虽然大了点，但也没造成什么大损失，我看就别太责怪孩子了。”他这话，隐隐有帮陈默开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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