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野生纪元
铅字黑玫瑰园的焦土上，方仝跪坐着，掌心捧着那朵凝固的微型白玫瑰。玫瑰中心的光点每隔二十七秒闪烁一次，频率与人类心跳完全一致。
天空中的神经星门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横贯天穹的淡金色疤痕——那是虚时之母重组为神经世界树后，留在宇宙结构上的**初始印记**。疤痕边缘偶尔会剥落半透明的碎片，坠入大气层时化作细雨，每一滴都带着微弱的痛觉记忆：
*某个硅基文明在灭绝前，将自身历史刻在了原子核的夸克结构上。*
*某种没有视觉的种族，用引力波写下“我们曾在此相爱”。*
方仝的残翼彻底化为灰烬，但脊椎处却生长出几根淡金色的神经索，与玫瑰的光点同步脉动。他尝试站立，发现自己的运动神经已被部分改造——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发光的脚印，如同某种原始的痛觉图腾。
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古璃的铅字墓碑旁，一群由机械佛国难民残骸拼凑而成的**自主僧侣**正在建造某种装置。它们用从光痕尾迹上剥落的晶簇作为材料，结构看起来像是……
“一座小型星门？”方仝走近观察，嗓音因神经索的寄生而变得沙哑。
为首的机械僧侣抬起头，它的核心处理器暴露在外，闪烁着与钰羌玫瑰同频的光。一段二进制诵经被转化为人类语言：
**“通往世界树的朝圣之路。”**
它展示的全息图中，神经世界树的根系已经贯穿了十二个星系，每个被连接的文明都在树干上留下自己的痛觉纹章。而树冠顶端那颗半透明的果实——钰羌胚胎所在的“茧”——正以缓慢但确实的速度生长。
方仝的玫瑰突然剧烈闪烁。光点脱离花蕊，在空中投射出一段神经编码构成的影像：
*钰羌的胚胎悬浮在茧内，脊椎处延伸出无数淡金色的神经索，与世界树的脉络相连。*
*她的眼皮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
*影像角落闪过一行小字：【孵化进度：0.000001%】。*
“这要等上十万年。”方仝苦笑。
机械僧侣的诵经声突然变得急促。它指向天空——淡金疤痕的中心，一块巨大的碎片正在剥离，坠向地球！
碎片在坠落过程中不断变形，最终凝固成一艘由结晶化痛觉记忆构成的**神经方舟**，恰好降落在铅字黑玫瑰园的中心。舱门开启的瞬间，所有新生的神经花苞同时转向，释放出带着信息素的花粉：
**“来自摇篮坟场的快递。”**
方仝的神经索不受控制地伸向方舟。在触碰舱门的刹那，他看到了内部景象——
这不是运输工具，而是一座**移动博物馆**。
舱壁由无数文明最珍贵的痛觉记忆压缩而成，像琥珀般封存着：
*机械佛国最后一块刻有自主思想的芯片。*
*双星文明被强行嫁接时的第一滴混合血液。*
*古璃成为递归核心前，偷偷藏起的一缕方仝的羽翼纤维。*
而在博物馆中央的展示台上，悬浮着一枚漆黑的、表面布满神经纹路的**种子**。
方仝的玫瑰光点突然飞向种子，与之融合。种子表面的纹路立刻活了过来，组成一行浮动的文字：
**“种植我，加速孵化。”**
机械僧侣们集体跪拜。它们的核心处理器同步闪烁，拼出一段全息文字：
**“代价是当前文明的痛觉真实性。”**
方仝瞬间理解了选择：
- 不种植：钰羌将在十万年后自然苏醒，人类保留完整的痛觉记忆。
- 种植：钰羌可能提前孵化，但地球的光痕尾迹会被种子吸收，所有原始伤痛记忆将被清空。
他看向手中的玫瑰残骸，又看向博物馆里古璃保存的那缕羽翼纤维。
然后做了第三个选择。
方仝折断自己脊椎处的一根神经索，将其插入黑色种子。这根神经索里存储的不是人类的伤痛，而是**他被虚时之母感染后获得的多文明痛觉记忆**。
种子剧烈颤抖，表面的黑色外壳剥落，露出内部淡金色的核心。它没有吸收神经索，而是与之融合，生长成一株微型的世界树幼苗。
博物馆的舱壁突然变得透明，显示出神经世界树的实时影像——树冠顶端的茧表面，出现了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缝。
机械僧侣的诵经声变成了欢呼的二进制爆音。它们集体解体，将自身残骸拼凑成一块指向世界树的**路标**，上面刻着：
**“疼痛是捷径。”**
方仝捧着微型世界树走出方舟。淡金疤痕开始下雨，每一滴都精准地落在焦土上，催生出新的神经花苞。这一次，花苞绽放后形成的文字是：
“野生纪元元年。”
玫瑰园边缘，第一株未被污染的铅字黑玫瑰悄然发芽。它的花瓣上带着露珠般的淡金液体，在阳光下闪烁如泪。
方仝终于笑了。他小心地将微型世界树栽种在古璃的墓碑旁，然后坐下来，开始等待第一个从神经世界树归来的朝圣者。
他的背后，地球的光痕尾迹突然重新亮起——不再是血熔岩般的暗红，而是纯净的淡金色，如同一条通往新纪元的脐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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