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窈微微一愣，面上闪过一丝嘲讽，瞧见季夫人睫毛抖动，似要醒了，立刻换上泫然欲泣的神态，上前扑在她身边。
“姨妈，您，您这是怎么了呀？”
季夫人虚弱地睁开眼眸，看着沈有窈，眼中泪光闪动。
“窈儿，你表哥出事了，名声毁了，又得罪了荣王，恐怕连命都没了，姨妈只有这一个儿子，这下彻底没了指望了，你让姨妈怎么办？姨妈怎么就这么命苦呢？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沈有窈也跟着落泪，宽声安慰：“姨妈，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若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表哥可怎么办，表哥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定是有人陷害……”
“陷害？是谁陷害我儿？”
季夫人泣道：“可是昨晚你娘说，府内有反贼潜入杀了世子，王爷这才把砚哥儿带走要严刑逼供啊……”
反贼？
沈有窈一愣，与春莺对视了一眼，秦妈妈为何没有告诉她？
想来，爹和娘也是怕事情闹大了牵连沈家，索性推了反贼出去顶事吧？
可要她就这么放过沈云鸾她又有些不甘心。
“不会的……”
沈有窈摇头，情真意切地看着季夫人。
“沈家向来防范严密，怎么会有反贼混入？我父亲与王爷皆在府内，那反贼又为何单单只对世子下手？何况那暖阁，只是供府中女眷休息之处，贼人若是想对世子下手，为何挑了那等地方藏匿，又为何笃定世子会前往此处，难不成贼人有未卜先知之能么？至于表哥，恐怕是看到了什么，这才被牵连其中，贼人欲杀表哥灭口，要不是我娘和姨妈到了，怕是，怕是……”
季夫人听她似话中有话，连忙拉住她的手，“你的意思是，有人引了世子去暖阁，而我的砚哥儿是被连累的，可昨日，昨日我听你娘身边的秦妈妈说，是四……”
她止住话头，看向沈有窈，沈有窈目光躲闪，轻声道：“窈儿不知，窈儿只是猜测……窈儿想，若是能找出真正的凶手，表哥就能洗刷冤屈了。”
她这模样，人精般的季夫人如何就看不出来，当即把她搂进怀里。
“窈儿你是个好孩子，姨妈只有你了，你可得帮帮姨妈，帮帮你表哥，姨妈和表哥都不会忘了你的好的。”
“姨妈是母亲的姐妹，表哥也对我很好，我自然是要帮的。”
扶着季夫人坐在椅子上，春莺端来了水和金创药，小心清理干净她手腕上的血迹。
幸亏刀口不深，药粉撒上去很快就止血了，春莺又帮她包扎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沈有窈一边看着春莺做事，一边琢磨。
现在最要紧的事，便是确认沈云鸾还在不在绣阁里。
沈有窈这才状若无意地说道：“说起来昨日也没见到四姐姐，也不知四姐姐怎么样了，姨妈，你现在感觉如何，不如我们现在动身，绕个路，去四姐姐的院子里唤她一起去祖母那儿吧。”
说着，捏起帕子垂落眼睫，仿佛真的担忧一般，“如今这府中人心惶惶的，四姐姐一定很害怕，您还是去瞧瞧为好。”
恰好季夫人也是这般想的，两人一拍即合，只是季夫人还有些犹豫。
沈有窈耐心劝道：“姨妈，出了这事，四姐姐怕是要不高兴，若是她想退婚可怎么办？到时候表哥他、他岂不是又该伤心了？”
一听“退婚”两个字，季夫人一下子琢磨过味儿来。
她先前心里还打鼓，道这丫头是什么意思，原来竟是在这等着她啊！
难怪前些日子沈有窈总邀请砚哥儿去东府那边，敢情是瞧上了她的砚哥儿，又碍于父母之命，只得悄悄慕恋，否则，她干嘛屈尊降贵来自己这里开解自己？
季夫人瞧着沈有窈乖巧可人的模样，越发觉得她有心了。
只要让沈云鸾成为凶手，这婚事就得黄，沈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窈儿不就可以嫁给砚哥儿了吗？
打定主意，季夫人立刻站了起来。
“窈儿说的是，那咱们就一道去找你四姐姐吧。”
——
“混账东西！竟瞒着我敢做出这等事！当我这母亲是死的么？”
崔氏气的浑身发抖，抬手砸了手边的缠枝茶盏，茶水和瓷片四处飞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秦妈妈见状，连忙上前，一边轻抚崔氏的后背，一边低声劝慰：“夫人，夫人您别动气，当心肚子里的小公子。您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崔氏闭上眼，声音哽咽，“造孽，真是造孽！我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来？她嘴里有过一句实话吗？我这个母亲，可有哪里对不起她？”
秦妈妈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奴婢想，许是那荣王世子欺辱小小姐在先，小小姐心中委屈，这才如此设计的……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太苛责她了。”
“不懂事？”
崔氏冷笑一声，“她若真是不懂事，怎会想出这般计谋？连我都要甘拜下风了。阿贞，我同她说过许多遍，让她做事之前三思而后行，一切都要以沈家为重，可她呢？她可曾听过一句？”
秦妈妈小声劝慰：“夫人，其实此事也怨不得小小姐，谁能想到，那四姑娘是真的敢将荣王世子杀了啊。”
崔氏默不作声，秦妈妈觑着她的神色小声道：
“故意杀害王府世子，她有多少个脑袋够砍的？所以奴婢斗胆猜测，四姑娘这般做，也不过是想拉沈家所有人下水罢了，只是这凶手一日找不出来，咱们沈家就一日不得安生，总得给荣王一个交代……”
崔氏重重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总得给荣王一个交代，只是这件事糊弄旁人还行，大哥儿可糊弄不得，到时他若问起，我该怎么解释？”
秦妈妈端过几上的药碗，递给崔氏，安慰道：“夫人，您是他的母亲，他又如何能忤逆父母？再者说，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说起来还要怪那丫头自己，若不是她当初勾引大哥儿在先，咱们能这般设计吗？何况，若是四姑娘成了凶手，那二房的产业不就全落在了夫人手中？”
被秦妈妈这一番开解，崔氏当即觉得心中舒畅不少。
原本她同妹妹约定，要分走那沈云鸾一半嫁妆，如今形势比人强，若四姑娘有什么意外，那些产业不就能交给大房代为打理了吗？
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于是，她道：“阿贞，你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两人细细商量了一番，崔氏才觉着心中颇定，一口气喝光了汤药，又问：“昨晚从我这里出去，老爷又去了何处？”
秦妈妈没答，面上却有些不大好看，崔氏明白过来，定是又去找平芜那个贱婢了，当即摔了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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