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南宁县南城一带笼罩在一层沉沉的黑意之中。
潮湿的夜风从巷口吹来，卷起尘土与血腥气，夹杂着隐隐的尸腐之臭，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这里是流金帮的旧部据点，此刻却成了一座临时修罗场。
门扉大开，墙角残破，地面上大片血迹未干，殷红之中混杂着破碎兵器与散落的帮众尸体。
火把与灯笼将周围照得一片昏黄，摇曳的光影打在巷壁上，仿佛一个个模糊挣扎的人影。
人群围在外围指指点点，不敢靠近。
有人掩口作呕，有人神色骇然，更有人低声议论。
“天啊，这么多人……简直像被屠了一样……”
“这可是流金帮啊，怎么会连帮主都……”
“听说是镇魔司的出手的。”
“有人看到了镇魔司的人在附近出没，还调查流金帮......”
“瞎说，哪有镇魔司出手怎么会杀怎么多人的？”
“是啊，镇魔司只管妖魔，不管这些江湖帮派。”
“我看百分之百是发生内讧了……”
“.......”
而在尸体之间，几十名捕快与差役正持灯逐一排查。
有人蹲在尸体边小声辨认，有人翻找遗物，有人掀开破碎布袍确认身份，还有人奔走在屋内屋外，焦急记录。
马蹄声由远而近，一队人马急驰而来，正是顾长安率领的小队。
他翻身下马，身披墨袍，眼神锐利，脚步踏过血迹泥地毫不停顿。
他目光一扫，先看向倒塌的大门，又看向门内横七竖八的尸体，眉头紧蹙。
陈祺迎上来，面色阴沉，拱手道：
“顾头，你终于来了。”
顾长安点了点头，声音冷静：
“情况如何？”
陈祺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
“总共死亡人数一百六十九，确认全部都是流金帮成员。”
“坛主以上高层基本都死在此地，包括帮主张流、左护法李彬，还有九位香主。”
顾长安神色未动，只是沉声问：“具体死状？”
“极为惨烈。”陈祺皱眉，声音更低了些，“张流被一击穿喉，显然是熟人偷袭，死前没有任何反应；李彬头骨破裂，被人活活砸死；其余几位香主多死于乱刃之下，还有数十人被焚烧于厅中。”
顾长安沉默几息，望着那间早已化为焦土的正厅，微风吹过，仍能嗅到焦肉气味。
“右护法张达呢？”
陈祺摇头：“不见踪影。听说没有参加这次会议。”
顾长安冷声开口：“那就立刻封锁南城西巷，凡昨夜出入者，全部传唤。”
“是！”陈祺立刻领命，转身安排人手。
顾长安缓缓走入血泊中央，脚步沉稳如铁。
他目光扫过张流那具残破却面容惊愕的尸体，蹲下细看，喃喃低语：
“张流……看来，你根本没想到，杀你的人，是你信任之人吧。”
他抬头望向周围，夜色压顶，风中满是肃杀与死意。
“这不是普通的内乱。”他声音冷硬，“是精心安排的灭口。有人让张流将流金帮高层全部聚集，然后全部击杀。”
“张达不见……，是张流提前让他逃跑了吗？”
“那么.....他就是关键。”
“而且，镇魔司调查流金帮，到底是为何？镇魔司从不插手江湖帮派，除非——涉及妖魔。”
他站定，吐出三个字：“无天教。”
周围的捕快和差役皆是一震，望着遍地尸骸，神情愈发凝重。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远而近。
李红叶身着便装快步而来，眉头紧蹙，眼中满是担忧，脚步还未停稳便开口道：
“情况怎么样？”
顾长安神情不变，只淡淡点头：
“基本确定，是蓄意灭门，高层尽灭，只剩张达还活着，或是关键。”
李红叶沉声道：“你怀疑是无天教的人动的手？”
顾长安眼中寒光一闪：
“镇魔司近日也在调查流金帮，我怀疑，流金帮与无天教余孽相关。”
“而现在，这么大一桩灭门血案，怕是想掩盖什么。”
两人对视片刻，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与警惕。
不多时，又有一队人马快速赶来，灯火照耀中，一人身披青绶长袍，腰束玉带，神情肃穆，正是南宁县令——杨静。
她身后随行数人，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名身材魁梧、脸庞冷峻的灰衣男子，胸前绣着镇魔司特有的「镇」字纹章。
顾长安与李红叶快步迎上，拱手：“下官顾长安（李红叶），见过大人。”
杨静点了点头，目光迅速扫过现场的尸体与燃烧过的残骸，脸色微沉。
“你是此案主办人？”
“正是。”顾长安抱拳，“现场总共死亡一百六十九人，皆为流金帮成员。帮主张流、左护法李彬、九名香主全部死于此处。仅右护法张达不见踪影。”
“顾捕头。”杨静缓声道，“此案疑点重重，你要全力查清凶手。”
“是！”顾长安沉声应诺。
片刻之后。
杨静却忽然语气一变，目光凌厉如剑锋般盯住他：
“若……与无天教有关，你们不要牵扯太深，进行上报即可。”
这话落地的瞬间，如冷风掠过所有人心头，令周围捕快都不由自主挺直了背脊。
顾长安神色不变，眼神却微微一凝。
他望着那位县令大人锐利的目光，沉静如水地应道：
“遵命。”
他的语气不重，却透出一股被压抑的冷峻。
此事若真牵扯到无天教，以他目前区区七品的修为，南宁县捕头的身份，还远远不够看。
那等邪祟之流，连镇魔司都要慎之又慎，他若是贸然深入，只怕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这水太深了……”他心中默默低语，眼神逐渐沉敛如墨，“现在的我，还没到能够搅动风云的时候。”
片刻之后，杨静收敛气势，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而整座流金帮驻地，仍旧尸横遍野，血腥弥漫，空气中弥漫着焦灼与腐败的气味。
顾长安收回目光，语气冷冽：
“陈祺，带人清点尸体，确认身份，所有死者信息汇总。”
“是！”陈祺领命而去，招呼一队捕快开始忙碌起来。
“沈峰，魏仲，你们带人仔细搜查现场，所有文书、信件、账册……哪怕是一个香灰都不许放过。”
“明白！”
“还有，温如烟，刘冰，你们将附近百姓的口供也要一一记录，尤其是最近有没有异常动静。”
“......”
随着他一句句命令下达，捕快与衙役们迅速动作，整个混乱的现场被一点点清理，整理、封存、记录，一丝不苟。
李红叶静静站在他身边，望着他冷静指挥的身影，目光微微一动，却没有多言。
直到收尾的工作渐近尾声，顾长安才轻吐一口气，看向她，点了点头：
“走吧。”
李红叶应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满是血迹与焦土的流金帮驻地，踏入渐冷的夜风之中。
夜色浓重，南宁县一角的血案，虽已暂息，但潜藏在黑暗中的漩涡，正悄然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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