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顾长安走上前，轻声对吴氏道：
“嫂子，节哀。司首……他生前对我们多有照顾，如果你们有什么需求，我会尽全力帮助你们的。”
那妇人眼神茫然，怔怔看着顾长安，终于点了点头，眼泪却又流了下来。
李红叶也走上前，郑重行礼，低声道：
“嫂子，我父亲知道此事后也说了，你们若有需要，可以随时来天风武馆找我。”
吴氏重重磕了一个头，却没再言语。
离开灵堂后，顾长安长吐一口气。
今日这一趟，他们只是来吊唁，许多该说的话、该做的事，眼下都不方便开口。王浩尸骨未寒，他的妻儿亲眷哀痛欲绝，再多的打算，也得等过几日尘埃落定后再提。
两人并肩出了灵堂，正准备离开，却忽然看到前方熟悉的身影款款而来。
那是沈青妍。
她身着素衣，眉宇间仍有一抹疲惫与苍白，但眼神清亮，显然是强打着精神撑住。她一见到顾长安与李红叶，神色立时缓和几分。
“青妍姐。”李红叶快步迎上去，轻声唤道。
沈青妍看着他们，嘴角微动，似乎想笑却笑不出来：“红叶，长安……你们能够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她的声音带着未散尽的后怕与庆幸。
顾长安上前一步，“林大哥……怎么样了？”
沈青妍叹息一声：“活下来了。但伤得太重，现在连走路都艰难……这一次伤了根骨，怕是会留下后遗症。”
她语气低落，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顾长安与李红叶对视一眼，皆是沉默，最后也只是轻叹。
“其他人呢？”李红叶问道，声音低而小心。
沈青妍缓缓道：“姜远也重伤，不过比林泰好一点，现在还能下地。曹骁……在后山遇到了逃跑的柴道人，被一掌震碎心脉，战死当场。”
说到这，沈青妍声音微微颤了颤，眼眶泛红，却强自忍住情绪，没有再多言。
顾长安和李红叶脸色顿时凝重下来。
而这一次血丹事件之后，整个南宁县武卫司几乎元气大伤——
王司首战死，五大捕头之中，一人死，两人重伤，仅余两人还算健全；
而底下的捕快、差役，更是死伤无数，偌大一座司署，如今空空荡荡。
顾长安喃喃道：“这武卫司……怕是撑不住了。”
沈青妍点点头，面容中浮现忧色：“我听说，广陵郡要调人下来了。要彻查血丹的源头，还要整顿武卫司。新来的人，是个拥有七品境界的大人物，要接任司首。”
顾长安眉头一动：“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道这个新司首会怎么样。”
沈青妍站在旁侧，轻声道：“他到南宁县之后，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要整顿武卫司，把那些伤员裁撤，重新选拔骨干。据说还会重审那日之战的始末。”
李红叶脸色微变，“重审？”
“嗯，”沈青妍低声道，“听说柴道人背后牵扯的势力不小，广陵郡那边担心南宁县这边有官员受贿、通敌，所以新任司首有权重新调查。”
顾长安听得眉头微皱。
他和李红叶虽然全身而退，但那日的经历——丹殿、疯魔、尸体、血丹、藏宝、死人财……
其中有太多隐秘不适合拿出来放在阳光下。
“也就是说……”他慢慢开口，语气低沉，“就算我们是功臣，也可能因为不符合‘报告内容’而被质疑？”
沈青妍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你们放心，我知道分寸。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我们离开之后做了什么。”
“但你们从山下杀出、引开疯魔等等事情，我们也会替你们作证。”
“但也要小心——新来的这位司首，叫陆昭，是前任广陵郡武卫指挥使的亲传弟子，此人出身名门望族，喜怒无常，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
“陆昭……”顾长安心中暗记下这个名字，声音低哑道，“我会小心的。”
他不怕敌人，但怕那种披着公义外衣、不讲人情的上位者。
尤其是在这种局势未定、人心惶惶的当口，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本身就是潜在的靶子。
三人沉默片刻。
最终，顾长安抬头看向灵堂方向，语气缓了几分：
“眼下先处理眼前的事，王司首的家人还需要我们帮忙。至于陆昭什么时候来……等他来了再说。”
“嗯。”沈青妍点头，“我这几日也会常过来，有什么动静，提前通知你们。”
顾长安与李红叶谢过沈青妍后，便悄然离开王家灵堂。
穿过街道时，他们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并肩走着。
灵堂中那股压抑的悲意还未散尽，仿佛阴影一样缠绕在两人心头。
但生活仍需继续，他们今日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做——采买药材。
两人穿过南宁县的主街，来到了城东一家老字号药铺——“百草堂”。
顾长安将早已列好的药材清单递给掌柜。
不多时，药童便抱出一包又一包散发着药香的草药。
“通脉草、虎骨、龙须参、血灵芝、金纹藤、白玄花、铁火砂……”
李红叶站在旁边听着，越听脸色越古怪。
作为李天风的唯一女儿，也修炼完整版铁布衫，当然知道，这药草是八品淬骨所用的。
掌柜翻算完银数，笑眯眯开口：“一共是四十八两三钱。”
顾长安点点头，从袖中取出碎银，一一付清。
两人提着药材走出药铺。
出了门，刚拐过街角，李红叶终于忍不住了，偏头看向顾长安，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
“师弟，你这是准备突破八品了？”
顾长安点点头，表情淡然：“是的。”
李红叶顿时无语，仿佛被他轻飘飘一句话噎住了。
“你这天赋也太吓人了吧……”
她叹了口气，带着复杂的语气摇头苦笑。
顾长安突破九品才过去多久？
至今，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
她自己呢？突破九品已经过去整整三年，这三年来日日苦修，勤练不辍，而修炼资源也不缺。
但是，她现在距离突破，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修炼。
现在拥有了一批好品质的锻体丹，但是想要突破，也要三四个月的修炼。
如今，顾长安居然要突破了？
这天赋，也太可怕了吧。
顾长安看着她的表情，心中微动，却只是笑道：“也许这是我努力修炼的结果吧。”
李红叶没再追问，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只是轻轻一笑，道：
“那你早点突破吧。你现在还年轻，若是顺利突破八品，未来遇到危险也能从容应对。”
“嗯，我会尽快。”顾长安语气平稳。
他要变强。
变强，才能活命，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不然，就会落到王浩那般的结果....
所以他必须快，必须强。
一刻不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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