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深圳，湿热如蒸笼。汗水浸透背心，我站在罗宝路一家\"新世纪网络\"门前踌躇。
霓虹招牌只剩一半亮着，映照出几个蓝色的扭曲汉字。穿过烟雾缭绕的玻璃门，里面挤满了年轻人，喊杀声、枪声和qq提示音混成一片。显示器的荧光照亮一张张年轻的脸。
柜台后坐着个戴金丝眼镜的大学生模样的网管，正专注地盯着NbA直播。我递过身份证和钱：\"先生，三小时。最角落那机子能用不？\"
\"那是包夜位，二十块。\"网管头也不抬，敲着键盘。
\"二十就二十。\"我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又加了五块，\"还想买张空白光盘，拷点东西。\"
网管抬眼，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收起钱，推过来张卡和一张盒装cd-R：\"37号机，密码是卡上的。光盘算我送的。\"
谢过网管，我挤到角落里的37号机。先确认四周无监控死角，再用卡拨通上网。那张光盘放进包里——用不上，但多一层伪装总没错。我从内衬口袋摸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引导盘，塞进光驱，输入密码，绕过网吧的监控系统。
启动飞鸽传书，连接上花蕊给的那个私密bbS。没用自己的真实Ip，走的是一个位于郑州的代理服务器。屏幕上蹦出一个缓冲进度条，走走停停，明明是包月AdSL，却依然龟速。
周围传来《传奇》游戏的音效和玩家的咒骂声：\"草，又掉线了！这破网吧，钱退我！\"网管慵懒地回应：\"服务器爆满，等会儿就好。\"
页面终于载入了，黑底绿字的界面，极其简陋。左上角闪烁着一个骷髅图案，下面写着\"地下千术馆\"四个字。花蕊的那个朋友说这里是华南地区最隐秘的千术师交流圈，只有行内人才能进入。
登录页要求输入用户名和密码。我照着花蕊给的信息输入\"水流花开_79\"和一串看似无规律的字符。系统提示需要回答验证问题：
\"控牌手感多重才算标准？\"
\"吃牌与补牌有何区别？\"
这些问题比想象中专业。我思索片刻：
\"七分控制，三分随机。\"
\"吃牌是为了记牌，补牌是为了换牌。\"
停顿几秒，系统显示\"验证通过\"。页面跳入论坛主界面，几个版块依次排列：交易所、技术交流、情报坊、寻人寻物、私密交谈。
我点进\"情报坊\"，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片刻，组织语言，然后输入：
【求助】GZ地区霸字头与东南亚某\"白\"姓势力关系。悬赏：波胆分析程序（稳定率63%）。验证：无心插柳。
发完帖，退回主界面，随意点开几个帖子浏览。一个名为\"老江湖谈水性\"的帖子引起我注意，内容全是关于如何看穿不同类型赌客心理的技巧。作者\"铁手前辈\"的分析入木三分，显然是行内老手。
正看得入神，忽然一条私信弹出：
\"水流花开？哪条道上的朋友？Id挺有意思，但没听说过。想了解白家？知道自己在玩火吗？——幽灵猫\"
我没急着回复，先查看了对方资料。\"幽灵猫\"，注册五年，发帖量只有32条，每条都获数百回应，论坛等级为\"通天\"，这是地下论坛的最高权限。
\"松鹤庄出来的，但不想提那段日子。\"我谨慎回应，\"被逼到墙角了，不玩火也得玩火。\"
对方很快发来：\"如何证明不是钓鱼的？\"
我回复：\"你可以验我的路子。去年珠海金樽那个局，赌王争霸赛上那位'新锋'，就是我的手笔。\"
大约两分钟后，幽灵猫回复：\"行，算你通过第一关。但信息不是白给的，先摆点真东西出来。\"
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段波胆程序核心代码，抄进对话框。这段代码能分析香港盘的初盘数据，但没有完整计算模块，仅足以证明我有真货。
\"看来你是跌到阴沟里了，\"幽灵猫几乎秒回。
聊天窗再次跳出一段文字：
\"白家，不是一般的社团，而是东南亚最大的跨国犯罪集团之一。总部在缅北，分支遍布越南、老挝、泰国，甚至延伸到中国南方。主营博彩、人口贩卖、电信诈骗和军火走私。你惹的那个姓赵的只是他们在广深地区的一个雇工，负责帮白家物色技术人才和清洗资金。
白家在中越边境有三个主要据点：'红楼'、'黑石'和'凤凰'。'红楼'专门培训女性进行'杀猪盘'，'黑石'关押各类技术人才，'凤凰'则是他们的核心电诈中心。听说你的那位兄弟——手指有残疾的那位，已经被列为'招募'目标。他们特别喜欢有军事背景的人。
白家二号人物'白正国'下周会去香港参加一个秘密饭局，地点在铜锣湾利园山道的'金玉满堂'会所。如果你想知道更多，这可能是唯一机会。\"
信息量太大，我迅速在脑中记下关键点，同时警惕地扫视四周。网吧里的喧闹依旧，没人注意角落里的我。
\"这消息怎么这么详细？你是什么人？\"我忍不住问。
\"老行尊的人，跟你表叔有些交情。\"幽灵猫的回复出乎意料，\"松鹤庄的飞鹰老爷子让我多留意江湖上姓林的后生。\"
我心头一震。飞鹰老人？还认识表叔？这信息比白家的还震撼。
正要追问，余光瞥见网吧门口有异动。两个穿夹克的壮汉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在与网管交谈。网管指了指大厅深处。糟了，有人追到这儿来了。
我立刻启动光盘里的安全程序，抹除浏览记录和缓存文件。同时给幽灵猫发最后一条信息：\"被盯上了，改日联系，谢谢指点。\"
程序执行完毕，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拔出光盘揣进口袋，朝卫生间方向走去。两个壮汉已经沿着机位间走过来，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个玩家。卫生间旁有个员工通道，通向后巷。我推门而入，确认无人，迅速闪出。
外面是条窄巷，墙上爬满各种管道和违规拉的电线，像一张蜘蛛网。巷子尽头亮着几家路边摊的灯光。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对讲机的杂音。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人多的地方，一边跑一边脱下外套反穿，戴上帽子，将自己融入龙华夜市的人流中。
两个壮汉追到巷口，四处张望，其中一人拿起对讲机：\"丢了，继续找。\"他们沿另一条路跑开了。
我靠在一家烧烤摊旁，佯装等餐的顾客，心跳如擂鼓。直到确认安全，才转身离开，沿着人多的大街走了一段，然后打车去罗湖口岸，再换乘三趟公交，迂回返回安全屋——位于布吉街道的一处破旧城中村。
屋里，默哥正坐在窗边嗑瓜子，小岳在拆一部旧手机。他们看到我，立即停下动作。
\"有眉目了？\"默哥嗓音低沉。
\"比想象中复杂得多。\"我锁好门，拉上窗帘，靠在墙边喘气，\"白家不是一般角色，是条过江龙。霸王只是他们的一条狗。\"
我简明扼要地复述了得到的情报，包括三个基地的用途。小岳一直皱眉头，说话都结巴起来：\"这...这不会是个套吧？引我们上钩？\"
\"有这可能，\"我倒了杯凉水一饮而尽，\"但细节太多，编不出来。况且那人知道飞鹰老人，还提到表叔。\"
一提到特种兵背景，默哥眼神闪烁，默默起身走到门边，像是检查门锁，又像是在掩饰什么。
\"那人说你被盯上了，因为特种兵背景。\"我直视默哥，\"兄弟，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默哥沉默许久，最后长叹一口气：\"当年退伍后，确实有人找过我。说是到东南亚做安保工作，月薪五千美金，但要签十年死合同。我没答应，但...\"
\"但什么？\"
\"但那人说，迟早会再来找我。\"默哥目光阴郁，\"还说我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废物'，在社会上混不出名堂的。\"
我与小岳对视一眼，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白家不是随便找人，而是有目标地挑选有特殊背景的人才。
\"明天我们得立刻转移，\"我思索片刻，\"先离开深圳，去广州避风头。然后想办法去趟香港，看能不能从那个白正国身上套点有用的东西。\"
\"去香港？\"小岳惊得瓜子掉在地上，\"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与其等着被'白家'一网打尽，不如先下手为强。\"
城中村窄窗外，蝉鸣声嘈杂。楼上麻将室传来吵嚷和瓷牌碰撞声。不远处KtV的霓虹灯映照在天花板上，一闪一闪，像某种不祥的信号。
我们都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逼近。而我们，只是这片汪洋中的一叶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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