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林青阳办了出院手续。
站在医院门口，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深吸一口略带消毒水味的空气。身体上的伤差不多好了，但心里的窟窿，却越来越大。
医药费是李远山垫付了，可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一直靠别人。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工作。
可工作哪有那么好找。
他拖着还有些发虚的脚步，先回了趟出租屋。室友张明不在，估计又出去鬼混了。桌上依旧是外卖盒子和泡面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馊味。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把那几件换洗衣服塞进背包，又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催租通知单，摇了摇头。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青阳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奔波在各大招聘会和面试地点。
人才市场里人山人海，空气混浊。他挤在人群中，挨个看着招聘启事，大部分都是销售、中介，或者是一些他听都没听过的“新兴行业”，底薪低得可怜，提成画得天花乱坠。
他投了几份简历，大多石沉大海。偶尔有几个电话打来，约他去面试。
“林先生是吧？我们看了你的简历，你这个专业……跟我们公司业务不太沾边啊。”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面试官，指尖在简历上敲了敲，语气客气却疏离。
林青阳心里咯噔一下，还是陪着笑脸：“虽然专业不太对口，但我学习能力强，肯吃苦，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
“嗯，我们会考虑的。回去等通知吧。”面试官打断了他，公式化的笑容下是不加掩饰的敷衍。
又黄了。
他走出那栋豪华写字楼，看着街上车水马龙，行人行色匆匆，只觉得一阵茫然。
这城市这么大，为什么就容不下他一个小小的林青阳呢？
他不是没有努力过。大学四年，他成绩不算顶尖，但也拿过奖学金。各种实习也积极参与，自认比那些混日子的同学强上不少。可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待在办公室？”他自嘲地想。
又一次面试，是一家小型广告公司，招文案策划。林青阳觉得这个职位自己还能试试，毕竟上学时也写过不少东西。
面试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妆容精致，表情却有些刻薄。她快速翻阅着林青阳的简历，时不时撇撇嘴。
“应届毕业生啊？”女人抬起头，眼神带着审视，“没什么工作经验，期望薪资倒是不低。”
林青阳有些尴尬：“这是我根据市场行情……”
“市场行情？”女人冷笑一声，“市场行情是给有能力的人准备的。你，有什么能力证明自己值这个价？”
林青阳被噎得说不出话。他那些单薄的实习经历，在对方眼里，恐怕一文不值。
最终，他还是灰溜溜地被“请”了出来。
一连串的打击，让林青阳备受挫折。他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连吃饭都开始成问题。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干脆回老宅，把爷爷留下的那点存款取出来应急。但一想到李远山三天后的约定，他又忍住了。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接到了一家贸易公司的面试通知。职位是行政助理，虽然听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好歹是份正经工作。
林青阳打起精神，换上自己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衬衫西裤，准时来到了面试地点。
面试他的是一位姓王的部门经理，四十岁左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大腹便便，手指上戴着个晃眼的金戒指。
王经理的办公室不大，但收拾得还算整洁。他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条斯理地看着林青阳的简历。
“小林是吧？”王经理呷了口茶，发出“滋溜”一声响，“本地人？”
“是的，王经理。”林青阳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稳一些。
“嗯，行政助理这个活儿呢，比较杂，端茶倒水、复印文件、跑跑腿什么的，年轻人，能吃苦吧？”王经理眯着眼打量他。
“能！我肯定能吃苦！”林青阳急忙表态。
王经理满意地点点头，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一个玻璃烟灰缸，在手里抛了抛。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正好射在烟灰缸的棱角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林青阳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就在这一瞬间，他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
那王经理的身上，猛地腾起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血红色光雾！
那光雾像煮沸的血浆一样，翻滚着，汹涌着，主要集中在他的头顶和右边肩膀，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那红色，刺眼，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燥热和不祥。
林青阳的心脏猛地一缩！
血光之灾！
这是爷爷《玉匣记》里提到过的，最为凶险的煞气之一！而且，看这光雾的浓度和范围，绝对不是小磕小碰那么简单！
他想起了李远山的话：“在你没有完全掌握它之前，不要轻易对人提起，更不要随意使用，否则，祸福难料。”
可是……
眼看着一个人即将大难临头，他能坐视不理吗？
林青阳内心天人交战。说了，对方会信吗？会不会把自己当成神经病？这份工作，十有八九也要泡汤。可如果不说，万一……
他咬了咬牙。
“王经理，”林青阳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我……我看您气色似乎不太好。”
王经理正把玩着烟灰缸，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悦：“哦？怎么说？”
“我……我略懂一点面相。”林青阳硬着头皮编了个理由，“您印堂发暗，尤其是……嗯，右边额角隐隐有红光浮现，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您近期……出行最好小心一些，特别是要注意头部和右肩。”
他不敢直接说“血光之灾”，只能尽量委婉地提醒。
王经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啪”地一声将烟灰缸重重顿在桌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
“小子，你什么意思？”王经理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变得锐利，“咒我？”
“不不不！王经理您误会了！”林青阳急忙摆手解释，“我只是……只是看出来了，想提醒您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看出来了？”王经理冷笑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青阳，“我看你是找工作找昏了头了吧！跑到我这里来装神弄鬼！”
他越说越气，指着林青阳的鼻子骂道：“年纪轻轻不学好，学这些江湖骗子的把戏！你以为你是谁？算命先生啊？”
林青阳被骂得面红耳赤，百口莫辩。他知道，自己搞砸了。
“我……”
“滚！”王经理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赶紧给我滚出去！我们公司不需要你这种神经病！”
林青阳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知道再解释也是徒劳，只会让对方更加反感。
他默默地站起身，在一片狼藉的目光中，低着头走出了王经理的办公室。
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隐约传来的咒骂声。
林青阳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只觉得一阵阵的发冷。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却没有一丝暖意。
他又失败了。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突然能看见“光晕”的眼睛，这所谓的“阴阳眼”，带给他的，到底是福，还是祸？
他想起李远山那句“祸福难料”，此刻才真正体会到其中的分量。
好心提醒，却被当成神经病。
他苦笑一声，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这栋写字楼。
外面依旧是喧嚣的都市，但林青阳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
工作没有着落，钱快用光了，还莫名其妙地拥有了一种诡异的能力。
他的人生，仿佛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一片茫然。
那团包裹着王经理的血红色光雾，依旧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真的会出事吗？
如果真的出事了，自己今天这番“提醒”，又算什么呢？
一个不被相信的预言，和一个可笑的神经病。
林青阳叹了口气，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几张零钱。
看来，得想点别的办法糊口了。
至少，要撑到三天后，去老宅见李远山。
他隐隐觉得，李远山，或许是他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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