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过空旷的街角。
路灯的光晕在地面拉出两道对峙的影子。
雷军的目光，像探照灯，一寸寸扫过王腾年轻却异常平静的脸。
“等我的决定？”
他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还是等金山董事会的消息？”
他向前半步，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王先生，你的消息，很灵通。”
王腾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运气好而已。”
他语气平淡，仿佛谈论天气。
“有些事情，看多了，总能总结出点规律。”
规律？
雷军嘴角微不可查地撇了一下。
董事会的人员构成，各方利益的博弈，岂是“规律”二字能概括？
这小子，还在装。
“那两百万。”
雷军指了指大厦的方向。
“还有你那三个条件。”
“解释解释？”
他盯着王腾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慌乱。
王腾却笑了笑。
那笑容在寒冷的夜色里，显得有些刺眼。
“钱，是诚意。”
“也是我对雷总您，对这个方向的信心。”
“至于条件…”
他伸出一根手指。
“那个位置，视野最好，仅此而已。”
“雷总若是介意，我可以坐门口。”
雷军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王腾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技术否决权，不是为了夺权。”
“是为了效率。”
“移动互联网，瞬息万变。”
“很多坑，没必要亲自去踩一遍。”
“我只是想确保，我们这艘船，从一开始就走在最正确的航道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信服力。
仿佛他真的能看见那些未来的“坑”。
雷军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这几日，他与团队反复推演，确实在几个关键技术节点上争论不休。
眼前这年轻人，难道真能…
“至于第三个。”
王腾放下手，语气变得郑重。
“‘腾’字。”
“雷总，您想做的，不是一家普通的公司。”
“是伟大的公司。”
“小米加步枪，代表筚路蓝缕，代表破釜沉舟。”
“‘腾’，代表腾飞，代表超越，代表我们必将抵达的高度。”
“米，连接用户。”
“腾，飞向未来。”
“小米加腾，如虎添翼，不好吗？”
一番话，偷换概念，却又似乎…暗合某种野心。
雷军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番说辞，比之前那生硬的条件，听起来顺耳多了。
但这并不能打消他的疑虑。
“你的信息来源？”
雷军再次发问，声音冷硬。
“你的判断依据？”
“你凭什么认为，你的‘航道’就是对的？”
王腾没有直接回答。
他转身，望向远处城市的轮廓线。
霓虹闪烁，勾勒出冰冷的繁华。
“雷总，您觉得，未来十年，什么会改变世界？”
没头没脑的一句。
雷军皱眉，没明白他的意思。
王腾自顾自说道。
“是手机。”
“不再是通讯工具，而是个人信息中心，是连接世界的入口。”
“软件，硬件，必须深度结合。”
“mIUI如果只做成一个Rom，刷在别人的机器上，永远是寄人篱下。”
“用户体验会被硬件拖累，利润会被渠道盘剥。”
“最终，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转回头，目光灼灼。
“我们必须做自己的手机。”
“从设计，到研发，到生产，到销售，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
“用互联网的模式，去改造传统手机行业。”
“线上销售，社区互动，粉丝经济…”
这些词汇，在2009年的寒夜里，显得格外新潮，甚至有些虚幻。
但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雷军的心坎上。
这不正是他模糊构想，却又不敢轻易迈出的那一步吗？
做手机？
谈何容易！
供应链，生产线，渠道，售后…
哪一样不是吞金巨兽？
哪一样不是壁垒森森？
“说得轻巧。”
雷军冷哼一声。
“你知道做一部手机，需要多少投入？需要打通多少环节？”
“高通的授权，三星、夏普的屏幕，富士康的产线…”
“这些，你动动嘴皮子就能搞定？”
“我搞不定。”
王腾坦然承认。
“但雷总您，加上我，或许可以试试。”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
“供应链的问题，我可以想办法。”
“生产的问题，我知道谁能解决。”
“营销的问题，我有更超前的玩法。”
“钱的问题…”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雷总，您的人脉，加上我的‘眼光’，还会缺钱吗？”
眼光？
雷军咀嚼着这两个字。
这小子，始终不肯透露他的底牌。
却又处处透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他到底是谁？
那份调查报告，简单得像一张白纸。
oppo一个普通的项目经理？
怎么可能！
“你…”
雷军刚想再问。
王腾却打断了他。
“雷总，时间不早了。”
他看了一眼手表。
“您站在这里，吹了半天冷风，不就是为了给我一个答复吗？”
“金山那边，尘埃落定。”
“新的征程，就在眼前。”
“您还在犹豫什么？”
他的声音，像一把锥子，刺破了雷军最后的矜持。
是啊。
自己大半夜跑下来，在这里跟他耗着，不就是因为…
那个该死的预言成真了。
不就是因为…心里那点不甘和期望，被这小子勾起来了吗？
雷军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那双眼睛，深邃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
里面藏着太多的东西。
野心，算计，还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熟悉感。
“小子…”
雷军忽然开口，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喟叹。
“我看到你…”
“总有一股子…亲切感。”
这话一出。
王腾的心，猛地漏跳了半拍。
亲切感？
雷总这是…察觉到什么了？
他强压下心头的波澜，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荣幸。
“能得到雷总的青睐，是我的荣幸。”
他微微欠身，姿态放低。
雷军摆了摆手，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有点莫名其妙。
或许是熬夜太久，脑子不清醒了。
他吐出一口浊气，白雾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行了。”
他做了决定，语气带着决断。
“明天上午九点，来我办公室。”
“我们…详细谈谈。”
他没有直接答应那三个条件。
但“详细谈谈”这四个字，已经是一种让步。
一种默认。
王腾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成了！
最关键的一步，迈出去了！
他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
“好。”
雷军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
转身，拉开车门，坐进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半旧的别克里。
引擎发动，车子很快汇入空旷的街道，消失在夜色中。
王腾站在原地，目送着那辆车离开。
直到车尾灯彻底消失。
他才缓缓转过身，靠在冰冷的奥迪车门上。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兴奋，瞬间席卷了他。
刚才那场对峙，看似平静，实则凶险无比。
每一步，每一句话，都如履薄冰。
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还好，赌赢了。
雷军，这条最关键的大鱼，上钩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凌晨两点。
北京的冬夜，寒意刺骨。
但他心里，却燃起了一团火。
滚烫，炙热。
卢伟冰为兵，雷军为军…
他王腾为王！
这句誓言，不再是空想。
它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
他拉开车门，坐回驾驶座。
手指拂过方向盘冰冷的皮革。
明天。
将是全新的一天。
也将是…他正式登上这个时代舞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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