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看着宋挂的背影，眼中满是惧怕，随后又快步跟在了两人身后。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上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浸湿。
只有直面宋挂的时候，才明白宋挂有多厉害，那种仿佛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对方眼前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宋挂倒是没去管秦淮茹，抽着烟颇为悠闲的和李林聊着天：
“大林，你说杨厂长是怎么想的，大领导夸咱们的板报了，他还不让人盯着点。”
李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我哪儿知道，我要是想的明白，就不会在宣传科待着了，多少得是个副厂长。”
也不知道小宋哥是不是故意的，这种事情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聊聊就行了，现在后面还跟着一个呢，怎么就这么水灵灵说出来了。
这要是他们之间的谈话，被秦淮茹传出去……
嗯……
这个，好像，也没什么事儿，最多被杨厂长按着头，先把板报弄完。
“哈哈哈，这你说的就不对了，能猜出领导想法的人多了，还能都当上领导啊？”
宋挂满不在乎的笑笑，接着轻声说道：
“咱们一会儿去看看砸出来的那个坑，再看看一车间有没有另外的安全问题。
这次大领导来视察，咱们厂的脸算丢大，要是没点反应，咱们厂这几年可别想再扩建了。”
针对归针对，涉及到轧钢厂的事情，能出一份力还是要出一份力的。
宋挂可不相信，大领导是因为被气到或是被吓到，选择了提前结束视察。
要是这样想，也太小瞧大领导了。
在宋挂看来，大领导是又给了杨厂长……
不！
应该说是，大领导给了轧钢厂的领导班子最后一次机会。
今天这次视察，或许只是大领导给的一次警告罢了，当然其中可能也存了一些考究杨厂长的意思。
毕竟刚从首钢回来才没两天，杨厂长有心要改的话，厂里应该正在进行安全方面的宣传。
这也是为什么，大领导刚才会突然折返回来，问他们之前的板报的是什么。
现在，杨厂长没有通过考察，是毋庸置疑了。
或许他厂长的位置不会被动摇，但他的晋升之路几乎已经被自己切断了。
为什么说是几乎，那是因为宋挂做的关于野菜的宣传，还给他留了一条路。
只不过目前看来，杨厂长对这条路，好像并不上心。
“这可不像你啊，还关心起生产安全来了，以前你可对车间里的事情没兴趣。”
李林并不清楚的宋挂的心思，满是揶揄的调侃了起来。
他倒是不介意调查一下安全隐患，不管调查没调查出来，一车间的工人都会念他们一声好，以后看热闹看出神的时候，说不定能不被追着打。
要是真调查出来点东西，还能把消息放给聂主任，让他们自己决定，要不要帮厂里解决这一次的麻烦。
宋挂眯了眯眼睛，轻笑一声：
“大林，咱们进宣传科，不就是来为工人发声的么。
不管是妇联同志想要帮助的女工，还是我们为贫困工人做的野菜板报，都是我们为工人同志尽的一份力。
之前咱们一直宣传榜样，让大家有了学习的目标，现在也该从小事上发出，让那些不合理的小事被领导看见了。”
他为什么不怕秦淮茹偷听，就是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堂堂正正。
调查生产安全，不管目的是什么，结果肯定是不会差的，工人们必然会因此获利。
宣传这条路，能走的方向很多，但在这个年代，最好的路子就是“正为主、奇为辅”，走堂堂正正的的路子。
宋挂走这条路，没那么多伟光正的原因，单纯是因麻烦少、影响大，到处看热闹的时候，不会被人追着撵罢了。
李林也是知道宋挂是个什么德行的，笑骂道：
“又开始上高度、谈思想是不是？小宋哥你要是坐上科长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你这张嘴忽悠的被卖了还要给你数钱。”
他们这一代人，多少还经历过一混乱。
现在还在上初中的那帮孩子，可以说是一点没经历动乱，长在了最好的时代。
这帮这一代，一个个都有理想、有抱负，是长在春风里的一代人。
问题就是在这里了，就是因为有这些，才会因为理想被忽悠。
李林甚至已经想象到，一群刚从学校毕业的毛头小子，被三十来岁的宋挂忽悠的画面了。
“上高度咋啦，你就说我们做的事情，是不是能上高度吧。”
宋挂微微一笑，对李林的话毫不在意。
会被他忽悠的，肯定是他做的事情，是对方的目标。
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怎么能算忽悠呢。
两人扯着闲篇，很快就走到了一车间，跟在他们身后的秦淮茹，此时已经是两眼空空了。
开始两人说厂长的时候，她还能听得懂一点，后面她是每个字都懂，组合在一起就半点不懂了。
就是因为不明觉厉，秦淮茹对宋挂更加畏惧了，进了车间依旧乖乖跟在两人身后，不敢朝着自己的工位走。
赵成海看着走进车间的三人，皱了皱眉头，放下茶缸走了过去。
“宋干事、李干事，小秦找你们来，是为了东旭的事情吧？”
没有任何客套，赵成海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想。
宋挂摆摆手，笑着说：
“赵师傅你误会了，我们是在三食堂后厨刚好秦淮茹同志遇上了，就顺路和她一起来了车间。
我们这次过来，一是想看看早上出事的地方，二也是想问问大家，车间里还有没有什么不安全的地方。
赵师傅你知道的，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我们宣传科的压力得有多大，总要做点准备才行。”
这话要说假说不上，只是说法不一样，给人的感觉自然不同。
赵成海原本板着的脸，也是缓和了下来：
“应该的，多做点准备总是没错的。
我刚才语气不太好，你们别往心里去，东旭的事情厂里早就调查清楚了，这种节骨眼上忽然翻出来，要是传到领导耳朵里，对小秦对大家都不是好事。
至于车间里的安全问题，其实还是有不少的，你们要是信得过我，我就带着你们在车间里转转。”
既然是误会，当然要把事情说明白，藏着掖着干什么。
至于安全问题，他早就和车间主任提过很多次了，只是每次都不欢而散。
这次宣传科的干事主动来调查，他当然要把自己发现的问题好好说一说。
有没有用另说，至少也是一种新的尝试。
“赵师傅，你的顾虑我们明白，换了是我语气会更差。”
宋挂把刚才的事情轻轻揭过，随后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听赵师傅你的意思，咱们车间里，安全问题很多？
这不应该吧，生产安全大会一直都在开，大家工作的时候，多少会注意点吧？”
赵成海摇摇头，脸色再次沉了下来，转身朝前走去：
“哼！开会有什么用，去坐一小时两小时，有谁真能听进去的。
你们没下过生产线不清楚很正常，就说这个钻孔机。
安全操作的要求，是要把工件压住，检查压紧了之后，才能进行操作。
可你们知道，有多少工人会按照要求说的，一步步去操作么？十个里面有两个就不错了！”
李林闻言，不解的打断道：
“赵师傅你没有骗我们吧，谁会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儿啊。
你要说十个里面一两个违规就算了，就一两个正常操作算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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