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坐进了最后一排最靠墙的位置。
他就像一个坐地铁的乘客。
不知道能否坐下去，直到终点站。
只能看接着的数学测试了。
而他刚坐下来，前面那把椅子——
被走过来的一个长发女孩轻轻拉开。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他。
正好撞上他抬起来的目光。
她还是朝他轻点了一下头，便坐下。
笔袋一放，长发落肩。
干脆、利落、光。
他听到别人叫她唐柳月。
但他似乎被她的背影触碰了一下。
背挺得笔直，头微偏，左肩微高。
像他画过千百次的某个瞬间。
不是她。
却太像她。
——
10:00，考试铃响的那一刻，全班的神经都被拉满了。
这次数学测试，对他们来说就像一次蹦极。
这群南大清北冲刺生没一个敢掉以轻心。
哪怕是班里的学神钱喆，也微微皱了眉。
“这套卷子怎么比上次模拟赛还难？”
他扫了一眼压轴题，嘴角的笑慢慢收了下去。
——不是送分卷。
是血洗卷。
“你要是能做完这套卷子……”他低声说，“你就是神。”
他想起那家伙。
那个穿着风衣、背着画板夹、坐在最后一排像不属于这里的人。
——
唐柳月用极快速度扫完前面的选择填空，一分几秒一个答案。
当题目做到大题时，速度才减缓了一些。
而后排的周墨，直到三分钟后才动笔。
但之后，唰刷刷，如水银泻地。
他写得极稳又极快。
几乎没有修改，也没有犹豫。
像是在回忆。
——
而监考老师，从进场开始就盯着周墨。
因为班主任特别提醒了他。
他也不信林副校长真放个“高考记录140分的艺术男”进来考数学。
更不信这种人能撑到交卷。
直到——
11:28。
考试还有三十二分钟。
周墨举手。
“老师，我交卷。”
周墨压着声音。
全场动作一顿。
有人抬头，嘴角已经压不住笑。
老师愣了两秒，走过来：“你确定？”
“嗯。”
他把试卷翻过来扣住，递出去。
草稿纸却没有交。
“草稿纸也要一并交上。”老师提醒他。
周墨动作一顿。
像是在权衡。
最终还是抽出那张纸，一起交了。
——
监考老师随手翻了一眼，然后手指忽然僵住。
半张草稿纸上，是一幅素描画——
长发女孩坐在课桌前，左肩微高，右手搭在笔袋上。
构图精确，光感清澈，像一帧剪影。
“……”
老师脸色微变：“你这是……在考美术速写？”
教室里哄地一下炸开笑声。
“哈哈哈哈哈他真画画了！”
“我说他来考试是为了素描训练吧？”
“不是，他把数学考画成美术考场了？”
钱喆特意装作无意地扫了一眼那个“艺术男”。
“行，起码他知道什么值得留下。”
周墨只是说了一句：
“这只是草稿纸。”
“老师改完才知道，我交的是不是数学卷。”
那一瞬间，笑声又被掐断了。
因为他那句，不像解释——
像宣判。
——
监考老师拿着周墨的答题卡。
他实在没忍住，又看了一眼那幅画。
低声念了一句：
“这艺术生……画得也太美了。”
他回到讲台上，悄悄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背影杀 · 今天数学监考收到的最艺术试卷。】
没加班级、没打名字。
但十分钟后，已经传遍朋友圈和校园论坛。
——
12:30，食堂里炸了。
【爆！艺术疯子考数学提前交卷还画了个美女背影】
【背影像不像唐柳月？对比图来啦！】
【笑死我了，这也能考试？】
【我赌他30分，别问我为啥，信我】
——
唐柳月坐在角落，看着那张画在手机屏幕上放大。
心，像被一只透明的手揪了一下。
肩颈角度、头发落点、手的位置……
跟她不能说一模一样，但不能不让人产生联系。
她不是不知道被人画是什么感觉——但这是考试。
他怎么敢？
他到底什么意思？
——
她没说话，继续低头吃饭。
一口都吃不下。
但她没骂。
因为她总觉得——
他不是艺术生吗？
她看了他一眼，感觉他不像是那么轻浮的人。
难道他借画图来掩盖不会做题的慌乱？
可画却如是如此的精美，心乱的人能怎么可能画出来？
她也想不通。
——
14:30，大家都站在公告栏前，等着贴成绩。
他们知道，这样的中午，数学老师不午休也要把试卷改出来。
因为他们比学生更想知道成绩。
章主任亲自来贴榜，神情微妙。
班主任莫老师站在旁边，怀里抱着学生练习卷，面无表情。
“要不是林校拍板，我早就劝退了。”
“还南大？也配？”
前排的学生已经开始下注。
“我赌他不超过50。”
“我压他35。”
钱喆一边撕咬吸管，一边撇嘴：“他有140，我直播剃光头。”
——
公告栏红榜贴上。
一秒。
两秒。
三秒。
整条走廊像空气被抽光，时间静止了五秒。
下一秒。
“……卧槽！！！”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第一名是谁？？”
“再说一遍！！！”
人群瞬间炸裂，像捅破高压锅的盖。
第一名：周墨 150分 唐柳月 150分
第二名：钱喆 141分
——
有人直愣愣冲上去，把榜单贴到眼前：“不对吧……我是不是看错了？”
另一个人瘫在栏杆边：“我写到最后一分钟，他提前交卷、还画了画，然后，满分？”
“他是不是宇宙来的？”
有女生捂嘴尖叫：“我刚在群里说他能考到60分我直播磕头……”
“那你得改成烧香了姐妹，他满了。”
一个男生猛然蹲地，扶着膝盖：“这是什么打击？这叫我怎么复习？”
笑声变成尖叫，尖叫变成混乱，混乱变成——
恐慌。
他们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因为那个他们刚刚群嘲、群发、群转的“画画人”，此刻正挂在红榜最顶端。
一笔没错，满分炸场。
——
唐柳月站在人群外，看着两个名字并排挂在第一名那一行。
她心跳猛然加速。
一是自己。
一是他。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听见心里的某根线——
绷得越来越紧。
——
就在这一片炸裂中，钱喆的脸——
彻底绿了。
他冲上去，瞪着榜单，看了整整十秒。
然后，猛然转身，大声喊：
“他作弊！！！”
人群再次静止。
“他坐唐柳月后面。”
“他提前交卷。”
“他画的，就是她的背影。”
“你们说……这不是抄她的还能是什么？！！”
——
空气里一声惊雷。
所有人刷地一声，看向唐柳月。
“你是不是被抄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
——
唐柳月脸色一白，咬着唇，一句话说不出。
她不是怕。
她是气。
钱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想回嘴，却觉得再说就输了。
“你是觉得他靠你才满分？”钱喆步步紧逼。
“你现在不表态，是不是默认？”
——
她的呼吸急了。
眼眶开始泛红。
一秒、两秒……
她再也忍不住。
“你闭嘴！！！”
她说完，转身跑开。
眼泪砸下去，快得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她哭了。
这个全校数学第一，理性冷静、几乎从未崩溃过的女孩——
因为一句“他靠你才满分”而彻底失控。
——
全班看着她跑远，开始失语。
“她哭了……”
“是不是说明……钱喆说的有道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而那一刻，所有目光，都看向周墨。
那个站在公告栏边，安静到近乎透明的男生。
他没有辩解。
也没有看榜单。
他只是站在那里，眼神落在远方。
像是在看一扇，别人看不见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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