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咬牙，掌心停在身体上方，没有动作。
“水岛同学。”
“对不起！”
少女突然拔高嗓音打断，哽咽声在实验室清晰可闻。
森鸥外缓缓直起身，语气还是放柔了些，
“不要害怕，仔细观察变化，看得出来吗？”
水岛遥睁开眼，却看到老师惊喜的眼神，紧紧盯着手术台。
她低头看去，发现先前畸形的身躯，现在居然恢复了几分人形！
“水岛同学。”
清哑的嗓音，惊醒空白的大脑，她抬眼看去。
森先生的白大褂上零星溅开血花，但他此刻却浑然不觉，赤红的眼眸弯起，看上去诡异渗人，他说：
“委托，是需要报酬的。”
水岛遥呼吸停住，眼眸睁大，她能明白这个话语，但是……
“除了你，或许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治疗这个孩子，所以，稍微多收一点报酬，是不要紧的。”
轻柔的话语，像一剂麻醉药，安抚她躁动的心脏。
她微微点了点头，迫使自己不去看哭泣的漆黑眼眶，跟随指示，继续使用异能力。
时间在冰冷的实验室里流逝的异常缓慢，慢的双腿发软，软的头晕眼花……
“今天就到这里，水岛同学辛苦了。”
紧绷的身体随着这句话语，一下子崩掉，水岛遥没有站稳，差点撞倒手术推车。
她踉跄着大步远离手术台，手上没有停顿地用力拉扯防护服，但是拉链在背后，怎么也扯不下来！
“遥！”
中原中也急步上前，替她解下厚重的防护服，下一秒，少女直直扑进他的怀里。
当着首领的面，他不由尴尬一瞬，但还是拍拍颤抖的背脊，轻声安抚：
“遥很厉害，也很坚强，呃……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肩上的脑袋左右蹭蹭，是不想吃的意思。
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肯定没胃口吧！中原中也有些无措，只能用力揽紧，想让她稍微安心一些。
夏油杰从手术台上收回视线，看向正在慢悠悠脱下脏污外套的森鸥外，还有不远处抱在一起的两人，
“遥，那只咒灵现在肯定能察觉到这个小鬼已经不受控制，接下来这些天，你要小心一些，我有预感，它会找上门的。”
“我知道了。”
闷闷的声音，能听出少女不稳定的情绪，他停顿片刻，还是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今天你还剩两只咒灵没有祓除，走吧，我陪你去，看看你这两天有没有长进！”
他的语气轻快，试图用别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水岛遥也察觉到老师在哄她，自己不能这样任性软弱……这么想着，她松开手，努力扯起僵硬的嘴角，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老师。”
——
负面情绪太多，咒力不停涌出，水岛遥祓除咒灵的时候，甚至用不了几秒钟。
夏油杰站在一旁，鼓掌夸道：
“能看出来遥很努力呢！厉害很多！看来很快就可以尝试挑战三级咒灵了。”
少女露出以往的振奋神情，笑着点了点头，“是！”
一瞬间，他忽然回想起那年苦夏的自己，也是摆出这样的笑容，好让同期们安心下来。
还有灰原学弟死的时候，也才比遥大了两岁而已。
比起咒术界从身体到精神，各种摧残人的手段，那个首领其实还算委婉了。
他又想起挚友直接把乙骨和禅院家吊车尾一起塞进学校，让他直面咒灵的行为。
遥和乙骨不同，虽然是可以承受这些，但却可能陷入痛苦中难以自拔……
算了，他和悟的教育方针不一样。
反正遥是在他身边，又不是在高专！
只要他这个大人还没死，那就没必要让有天赋的小孩子承受这么痛苦的折磨。
他伸手按在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语气温和：
“如果不适应，就慢慢来吧。”
——
夏油杰把水岛遥送到楼下就离开了，她靠墙等待电梯。
高级公寓，一楼是奢华的大厅，晚霞透过落地窗，斜斜映在大理石地砖上。
少女靠在阴影处，“叮——”一声，电梯开门。
不想进去。
直到只剩下她独自一人，难以言说的酸涩涌上心头。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电梯缓缓关门。
夕日余晖洒在门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莫名让她想起一个人。
水岛遥突然拔腿朝外跑去！
迎着落日和傍晚的凉风，避开熙攘的人群，穿过曲折的街道——
因为失血过多，没多久就开始力不从心，身体摇摇欲坠。
但她没有停下，几乎是自我折磨的奋力跑动！
喉间铁腥味涌上，眼前的世界渐渐发暗，双腿酸软地发颤……
不知过去多久，她再次抬眼看去。
老旧的楼房，门口是未加修饰的空地，四周是矮矮的围墙，简陋的围了一圈。
楼房里安静不已。
应该还没有下班吧。
「遥，不可以来我的宿舍，知道吗？」
她蹒跚摇摆地走到矮墙边上，缓缓滑落，抱膝坐在地上。
黄昏更深了。
外面才传来笑闹声，远远的听不清楚。
更近了些，能听出具体是谁，是谷崎兄妹，乱步先生，国木田先生，宫野君，与谢野小姐，社长大人还有……
水岛遥缩了缩肩膀，脸埋在胳膊里，呼吸不自觉停滞。
她好怕被大家发现，但是又不想回去。
要不就这样，不被他们发现就好了。
熙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经过身边大门，才陆陆续续停下。
被发现了。
她指甲死死抠紧自己的皮肉，用尽力气抱紧自己，脸深埋在膝盖里，后颈都难受发疼起来。
从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失血过多的缘故，她用双手抠住自己的肩膀，用力到身体都止不住发抖。
脚步声停在跟前。
斜阳映在少女身上，她抵着矮墙坐在地上，只能看到乌黑的马尾，低低的垂在脖间，不停颤抖。
只是一眼，太宰治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脚步声停在她的身前，距离非常近。
令人安心的阴影挡住光线，也挡住大家的视线。
好像她过去的书桌，只要从这头钻到那头，就能隔绝整个世界。
“失血过多的话，喝点温水和淡盐水，会恢复更快哦。”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指尖动了动。
“……对于可爱的小小姐，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哦。”
她指尖微微发颤，似乎是精疲力尽，片刻，干涩的声音从喉间吐出：
“太宰先生……”
“嗯！我在！”
她把脸从膝盖里抬起，缓缓仰头，
“如果，活着太痛苦，却被强迫救活，那，那我……我，”
泪水忽然止不住地落下，冲洗少女罪孽的灵魂，
“就连眼泪，也是会被厌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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