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凝之用雷霆手段处理了王家之后,洛阳朝堂短暂平静了一阵。
新组建的三省六部正在磨合,官员们也需要一段时间适应王凝之的行事风格。
最惹人注目的,除了异军突起的张衮,还有年纪轻轻、却已声名鹊起的刘穆之。
起初,大家只认为他是王凝之为太子王殊培养的人才,放在尚书省,是为了向郗超学习,以后好辅佐王殊。
但很快,刘穆之就向众人展示了他的强势。
王裕之和慕容泓街头冲突之后,王凝之命中书省拟旨,规范京城道路的交通规则。
王献之和崔宏等人粗略写了几条,无非是对马车和牛车的规制、马匹的速度做了相应约束,重要的是让行人注意避让,不要在街心行走。
门下省对此并无异议,审核通过,上报给王凝之。
王凝之简单看了看,觉得可行,签字盖章后还给门下省,再由门下省交尚书省负责执行。
接下来,自然是该尚书省将诏令下发给洛阳令,然后张贴告示、监督执行了。
可刘穆之认为诏令含糊不清,拒绝执行这项诏令。
这下算是捅了娄子了,他这么一来,不仅落了下发诏令的中书省的面子,还抢了真正有权驳回的门下省的活。
作为尚书省长官的郗超知道王凝之的心意,并不干预刘穆之,由着他和另外两省的官员争了个面红耳赤。
直到不少人都牵连进来,崔宏和王珣等人找到他这里,希望他能站出来制止刘穆之的胡闹,郗超这才提议御前处理。
王凝之对此事早已了然,听完众人的陈述,先是不疼不痒地训斥了刘穆之几句。
“道和身为尚书省官员,既有诏令下达,怎可拒不执行,如此行事,岂不是坏了朕定下的三省制度。”
刘穆之先是认错,说道:“我只知对错,忽视了制度,请陛下责罚。”
王凝之点点头,正要再说两句,带过此事,刘穆之却又道:“但经此一事,却暴露出制度的不足,难道我明知诏令有误,还要执行吗?”
众人见他如此执拗,都归罪到王凝之身上了,尽皆哑然。
王凝之却笑了笑,说道:“你说的有理,所以下次遇到这种事,应该直接向朕禀告,而不是与另外两省的官员纠缠不清。”
刘穆之躬身称是,面色平静地站在大殿中间。
王凝之又问:“现在可以说说诏令哪里不对了吗?”
“诏令之中,只约束了车辆的尺寸,车马的速度,”刘穆之拱手道:“对于行人,却只有一句含糊的注意避让,不要在街心行走,这不合理。”
陆纳闻言皱了皱眉,说道:“刘侍郎的意思,是还要进一步限制行人吗?”
他觉得车马上道,受到约束是应该的,但行人不应该受到限制。
刘穆之严肃道:“我的意思是要诏令要明确,比如牛车、马车的尺寸有具体要求,这就很清楚,但对行人,只要求他们注意避让,这让百姓如何理解?”
王凝之率先明白过来,笑道:“卿的意思朕知道了,你这不是想说行人该受限制,而是说车马的限制还不够,因为他们抢占了行人的空间,让需要避让的行人无所适从。”
“陛下的解释也可以,”刘穆之先表示了同意,但接着又说出了一句令众人惊讶的话,“诏令可以禁止百姓出行,但不能让百姓注意避让。”
陆纳思考一阵,感慨道:“后生可畏,我确实是老了。”
在场的人都不愚笨,慢慢都回过味来。
刘穆之的话,一是点出诏令不清晰,会让百姓不知所措,二是讽刺这群人根本没考虑普通百姓的出行问题。
中书省拟定的诏令,看似在约束车马,实则还是保障车马的优先通行,对行人的不约束,其实是无视他们。
有了这道诏令,以后只要车马的规制没问题,撞上了行人,那就全是行人的罪过,因为他们没有注意避让。
王凝之笑着摇摇头,“卿比朕想得周全,这道诏令确实不妥。”
按理说,后世来的王凝之更容易发现这个交通问题,但他却忽视了。
刘穆之得到表扬,脸上并不见喜色,说道:“陛下能想到下诏约束车马,往来洛阳的百姓都会感激,只是陛下是坐车的,所以不知道行人的难处。”
王凝之有被冒犯到,这是在说自己飘了吗?
不过以他的出身,就算不当皇帝,也不怎么会在大街上行走,刘穆之这话,可以用在现场所有人身上。
哪怕同为寒门的张衮,在偏远的代郡也是有点地位的,而且他很早就在衙门里任职。
“卿言是也,”王凝之被怼了,还得客客气气地说道:“朕收回这道诏令,打回中书省重拟。”
王献之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听到点名,直起身子,拱手领命。
三省官员的第一次御前会议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郗超和王献之留了下来,两人都有话说。
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王献之示意郗超先来。
郗超也不推辞,说道:“陛下,今日之事,刘道和就算有理,可到底是打了中书省和门下省的脸,尤其是门下省,封驳诏令本是他们的职权所在,眼下尚书省的官员却也可以驳回,这岂不是让门下省形同虚设?”
王凝之微微颔首,皱着眉头说道:“确实有些不妥,但官员发现诏令有误,还是应该上奏的。”
“这话不错,但门下省的官员未必会这么想,”郗超说道:“三省制度刚刚施行,他们就被夺权,未免太打压他们的积极性了。”
前文便提过,三省的权力大小,取决于天子更看重哪个。
比如门下省的长官侍中,侍中侍中,侍从禁中,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子近臣,上至顾问应对,下至陪銮伴驾,事无巨细,天子的事都要过问。
两汉的侍中又被称为“执虎子”,虎子,就是溺器,再通俗点,就是尿壶。
所以执虎子,就是端尿盆。
汉武帝时期,孔子的后裔孔安国为侍中,“特许掌御唾壶”,这份在后人看来是侮辱的差事,当时的大臣们却艳羡不已。
当然,现在的侍中不用再干端尿盆、接口水这种事,但能亲近皇帝,才是侍中这个官职最大的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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