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得意跑远、摩拳擦掌浑身充满干劲还要继续挖猪草给她好看的小辉，罗锦月扑哧一笑。
这段时间，她也算摸清了三个孩子的脾性了。
对小辉，用激将法最好使，一逗一个准，能把她这小儿子哄成快乐小狗。
对小宜，则是温柔关心，小女孩儿内心深处其实很渴望跟妈妈亲近，之前她带小宜去卫生所的事赢得了小女孩很大的好感，已经打下一点和好基础了。
想到这，罗锦月伸手给小宜擦了擦小脸上的泥巴，笑得温柔，“小宜要不要喝口水呀？我的水壶里还有水。”
“……嗯。”小女孩犹豫了会儿后，眨眨眼睛，小小的点点头。
罗锦月最后看向小峰，小男孩从始至终都没有理会她这儿的动静，埋头一心专注的找猪草、蚯蚓。
她不由得有点头疼。
三个孩子中，小峰是大哥，性格和宋华章很像，小小年纪就展露出不一般的沉稳成熟，还继承了宋华章的聪慧。
他看得出罗锦月在讨好小宜，也似乎看得出罗锦月逗弄小辉的把戏，虽然他没有戳破，但始终冷冷旁观着，对罗锦月爱搭不理。
因为作为哥哥，小峰很有责任感，也因此他吃的苦比小辉小宜还多。罗锦月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小峰是记得最深刻的。
想抹掉，没那么容易。
罗锦月看着小宜喝好水后，摸摸她的头让她去树荫里休息，然后拿着水壶走向小峰。
小男孩正和一棵长得很大的猪草较劲，猪草绿油油的，就是根系发达，不容易拔起来。
罗锦月说，“小峰，你也喝点水吧，我来拔好吗。”
说着，她把水壶放在小峰身边，伸手就要把猪草拔起来。
“不用你，我自己可以。”小男孩却冷冷的开口，拿起一旁的小刀，一下下砍在猪草的根部。
五岁的小孩子用刀很不熟练，而且宋华章怕他们受伤，给他们的还只是一把带豁口又钝的小刀，就是给他们拿来玩的而已，因此要砍断根茎有些木质化了的猪草很不容易。
但尽管如此，小峰依旧抿着嘴唇，一下下的用力，小小的手杆子紧绷，尽显倔犟。
罗锦月只得把手收回来。
这会儿她要是帮小峰把猪草拔起来了，小孩肯定非但不会高兴，反而还更厌恶她。
她只得看着，直到小峰满头大汗，终于把那棵猪草搞定。
罗锦月密密麻麻的心疼，连忙又递了一次水壶，“坐下来休息一下吧，喝点水。”
小峰充耳不闻。
唉，自从过了和小辉认字的打赌期限后，小峰就又不怎么搭理她了。
眼看着他要走开，罗锦月脱口而出，“明天赶集，我带你和弟弟妹妹去好吗？”
小峰脚步一顿，表情有点愣怔，看着她，难得有点儿茫然，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平时小男孩男子汉的模样很酷，这个样子就很反差萌，罗锦月心头软软的。
笑道，“你们想去赶集吗？很好玩的，明天放假，大家都会去赶集，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小猫小狗啊，小猪啊，糖啊果子啊什么的。”
小峰喉咙缓缓滚动了一下，抿唇看着罗锦月，没说话。
只是小手紧紧的抓着大腿外侧裤缝。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罗锦月趁机摸一下他的头，在小男孩警告的眼神瞪来之前及时收手，笑嘻嘻的。
没多久，小宜小辉也知道了罗锦月明天要带他们去赶集的事，小峰在沉默很久之后说的。
说完，小宜小辉也陷入沉默。
三个小孩排排坐在田埂上，从背影看贴得很近，亲密无间。
过了会儿，小辉动动腿，闷闷的说，“我想去，我还没去过赶集呢，木头小草他们都去过了。”
小宜咬着唇捏着手指轻声，“小花也去过，丽丽也去过。”
小辉声音更沉闷了，“听说罗锦月还带陈杰鹏去过。”
三胞胎脸上都露出一抹难过失落和向往。
就他们没去过，他们甚至没有出过村。
公社上是什么样的呢？一直只听说很好玩。
是不是要翻过眼前的这座大山，再翻一座大山，再再翻一座大山……
三胞胎望着远处被夕阳笼罩的山头，思绪偏远……
良久，小峰做了决定，“那我们就去，不过不能单独和罗锦月走，万一她把我们卖了，我们以后就见不到爸爸了。而且还要先问过爸爸，要爸爸同意才行。”
闻言，小辉小宜又惊喜又忐忑。
一来，期待明天能去公社，能看看赶集。
二来，怕罗锦月耍诈。
三来，怕爸爸不答应。
再看小峰，也是面色有点凝重。
扯完猪草回到家，已经暮色四合。
宋华章在家做好了饭菜，吃完后三胞胎不要罗锦月帮洗澡，罗锦月就自己先去洗澡了。
三胞胎泡在微热的水里，抹着肥皂。
宋华章在给小宜洗头。
小辉不着痕迹推了推哥哥，眼神讨好急切。
“爸爸，”小峰犹豫了会儿，捏紧掌心开了口，“明天我们可以去赶集吗？”
他看着爸爸，眼神不像平时那么坚定，有些期待，有些怕被拒绝，也有些怕被责备。
还有点自责不安，感觉自己不是好孩子了。
他明明知道，去公社可能是要花钱的，而且爸爸这么忙，肯定还要上山干活，哪有时间照顾他们。爸爸已经很辛苦了，他还要添乱……
同样的感受小宜小辉也有，他们在刚刚问出口后就心底发慌了，感觉自己不够乖了，怕爸爸讨厌他们。可是怎么办？他们真的好想去赶集啊……
宋华章没想到孩子们会提出这个要求。
他明天想进山砍杂木的。
之前借了别人家两担木柴用，人家催还了。借什么就要还什么，可家附近的山没有杂木砍，都被砍光了，要去大山里才有。他平时根本没时间去那么远，只有好不容易放假的时候才有时间。
平时他也舍不得请假不上工去砍柴。
家里养了一只猪，负担比以前更重了。
可这些，宋华章望着孩子们渴盼又忐忑的眼神，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喉咙发酸发涩，对孩子的亏欠和对生活的无能为力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口。
三胞胎看着爸爸很久没说话的沉默模样，隐隐的，也感觉到了爸爸的回答。
三双眼睛，渐渐黯淡下来。
耷拉下小脑袋，咬着唇眼圈渐渐红了。
最残忍的莫过于给了希望，又让他们失望。
宋华章声音低哑开口，“小宜，小辉小峰，对不起，我……”
“对了宋华章，”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罗锦月推开澡房的门边擦头发边走出来，“我明天要带他们去赶集，你没意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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