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左手腕的红罗袜裂口又大了一圈，那条细黑丝已经爬到她手背，像根活虫在皮下扭动。她手指一僵，整个人晃了下。
花自谦立刻伸手扶住她肩膀，另一只手从袖中抽出天蚕丝，绕过她手腕一圈，用力一勒。黑丝发出一声极轻的嘶鸣，缩回半寸。
“别让它碰皮肤。”他说，“这东西现在是冲着你神识去的。”
苏曼曼蹲下来，把剩下的蜀锦残片撕成条，裹住林小满的手腕。布料贴上去的瞬间，林小满额头冒出冷汗，像是被烫到。
“忍着。”苏曼曼说，“这锦布镇得住它一会儿。”
外面风停了，可空气却越来越沉。地面开始冒灰雾，带着一股烧焦头发的味道。雾气升到半空，突然凝成一根根尖刺，悬在头顶，像是某种阵法被触发。
花自谦抬头看了眼，低声说：“黑丝织的荆棘，踩下去会穿心。”
他退后两步，从乾坤袖里抽出一截云绸，甩手抛出。云绸在空中展开，像道帘子挡在三人面前。他指尖一勾，云绸边缘泛起微光，迅速织成一道密网。
“金蛇缠丝手。”他念了一句口诀，丝线自动连接周围断裂的钢筋和水泥块，形成一个临时屏障。
雾气撞上网面，发出滋滋声，像是被灼烧。
“能撑多久？”苏曼曼问。
“三分钟。”花自谦说，“够我们看清路了。”
苏曼曼站起身，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右腿仅剩的黑丝环上。那圈丝线立刻发亮，她轻轻一扯，断开一段，抛向雾中。
血丝入雾，没有消失，反而像灯芯一样燃起来，照亮前方一片区域。雾里浮现出一张巨大的蛛网结构，由无数细丝连接而成，中心位置有一块虚影，像是某种机关枢纽。
“看到了。”她说，“主控点在那边，屏风形状，上面有字。”
花自谦眯眼望去，果然看到一面半透明的绣屏，挂在通道入口处。屏风上绣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排列整齐，但那些字像是活的一样，微微蠕动。
“《女诫》全文。”他说，“用活丝织的，谁碰谁死。”
林小满靠墙站着，呼吸急促。她忽然抬手捂住耳朵，“又来了……那个声音。”
“什么声音？”苏曼曼转头。
“我妈在叫我。”她声音发抖，“她说让我回去睡觉，别乱跑……”
花自谦立刻明白过来，“是情丝蛊孢子进脑子了，别信。”
可林小满已经往前走了一步，眼神涣散。
苏曼曼冲上去一把抱住她腰，将手掌按在她后颈。指尖发热，一段画面直接送进林小满识海——
染缸翻滚，红色液体沸腾，一个女人纵身跳下，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决绝。她手里还攥着半件未完成的旗袍。
那是苏曼曼民国时的记忆。
林小满浑身一震，猛地清醒，冷汗直流。
“我……我差点就信了。”她喘着说。
花自谦趁机掏出点妆笔，在三人眉心各点一下。笔尖落下时，墨迹泛出淡淡红光，像是在驱散什么。
“走快点。”他说，“再拖下去，雾会封死通道。”
三人贴着墙边移动，避开地上冒起的丝刺。越靠近屏风，空气越冷，连呼吸都带白气。
苏曼曼忽然停下，“等等。”
她低头看着自己左腿的黑丝环，那一圈丝线正在轻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这东西认得屏风。”她说，“它们是一对的。”
花自谦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这枢纽是冲你来的？”
“不止是我。”她摇头，“是冲‘织霞’来的。它想引我靠近，然后把我也变成丝的一部分。”
林小满听得脸色发白，“所以前面六个姐妹……都是这样没的？”
“差不多。”苏曼曼冷笑，“以为是救人，其实是送命。”
花自谦盯着屏风，“那就别让它如意。我来破阵。”
他从袖中取出九尺云绸，双手一抖，丝线在空中划出弧线，迅速编织成一个旋转的圆环。他口中默念口诀，云绸开始发光，缓缓推向屏风前方。
“这是‘回文绕指阵’。”他说，“能骗过假目标。”
云绸靠近屏风，忽然分裂成三道影像，分别扑向三个不同方向。每个方向都浮现出一模一样的绣屏，真假难辨。
下一秒，左右两侧的屏风同时亮起，表面文字扭曲变形，化作两条黑蛇状丝线，猛地扑向云绸幻影。
真正的屏风纹丝不动。
“中了。”花自谦收手，“右边那个是假的。”
苏曼曼立刻弯腰，割破指尖，将血涂在织女神丝上。她手臂一扬，血丝如箭射出，直奔中央屏风。
血丝撞上屏面，没有反弹，也没有燃烧，而是像水滴入纸，慢慢渗了进去。
屏风表面的文字开始错乱，像是被干扰。
“有效。”她说，“但它还能修复。”
花自谦点头，“那就别给它时间。”
他上前一步，右手缠着天蚕丝，左手握紧点妆笔。苏曼曼半跪在地，指尖仍在流血，织女神丝绷得笔直，连接着屏风与她的手指。
林小满靠在墙边，喘得厉害。她看着两人背影，忽然说：“你们……真的要毁掉它？”
“不然呢？”苏曼曼回头。
“它说……只要我站上去，就能见到她们。”林小满声音低下去，“前面六个姐妹，她们还在里面。”
花自谦停下动作，“你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可万一呢？”她抬起头，“万一她们真的在等我？”
苏曼曼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直视她眼睛，“你要是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你以为是团聚，其实是被吃掉。你懂吗？”
林小满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花自谦继续往前走，“别犹豫。我们现在做的，不是为了救别人，是为了让你活着。”
他举起点妆笔，准备在屏风上画符。
就在这时，苏曼曼忽然抬手拦住他。
“等等。”她说，“我腿上的丝环……在发热。”
她低头看去，最后一截黑丝环正发出暗红光，像是被点燃的炭。
“它不想让我们动手。”她说，“它在警告。”
花自谦皱眉，“那就更得动手。”
他抬笔就要落。
苏曼曼却突然侧身一挡，织女神丝从她手中飞出，缠住点妆笔的笔尖。
“不能硬来。”她说，“这东西和我的丝同源，强行破坏会反噬。得找到它的命脉，一点点切断。”
花自谦收回笔，“那你来。”
苏曼曼点头，重新跪下，指尖血不断滴落，织女神丝像活的一样，在空中缓缓游动，寻找切入点。
林小满靠在墙边，左手被蜀锦裹着，右手却悄悄抬起，摸了摸后颈。
那里，原本贴着黑丝残片的地方，皮肤已经开始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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