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一空，苏沐雪的身躯轻得像一片羽毛，坠得林风心口发紧。
刺骨的冰冷透过衣物，钻入林风的皮肤，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更像一块捂不热的寒玉。
林风屏住呼吸，侧耳去听。
太微弱了。
苏沐雪的呼吸细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会断绝，每一次微小的起伏都像针一样扎在林风的心尖上，带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他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箍在怀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却依旧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回传。
“沐雪？”林风喉咙干涩，声音低哑得不像自己的。
没有回应。
只有冰冷的雨丝混着血腥气，还有周围断壁残垣间呜咽的风声。
不行。
再待下去，她会死。
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林风脑海里。
必须走！
带她离开这里！
林风猛地抬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抱着苏沐雪的手臂肌肉贲张，准备强行冲出。
立刻！
这片废墟随时可能再次塌陷，将他们彻底掩埋！
林风咬紧牙关，试图撑起身体，将苏沐雪背负起来。
“呃！”
痛！
白热的电光猛然炸开，贯穿四肢百骸。
陆远眼前一黑，闷哼一声，死死咬住牙关。
汗珠瞬间从额角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刚刚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点力气，如同被戳破的水袋，顷刻间泄得干干净净。
他甚至能感觉到肌肉纤维在剧痛中撕裂、颤抖。
“咯…吱……”
骨头不堪重负，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仿佛朽木在哀鸣。
陆远晃了晃，视线一阵模糊，脚下虚浮得厉害。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堆松散堆砌的积木，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垮塌。
“陆远？”旁边传来阿雪微弱的呼唤，气若游丝。
她的脸色比岩壁还要苍白。
陆远喉咙滚动，想要回应，却只发出一阵嘶哑的抽气声。
他勉强撑着岩壁，试图稳住不断打颤的双腿。
连站稳都成了奢望。
他低头看着自己抖个不停的手，再看看不远处需要他背负的阿雪，心沉到了谷底。
*怎么可能……背得动她……*
一丝绝望如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心脏。
汗水混着血水从额头滑落，滴在苏沐雪苍白冰冷的脸颊上。
“师姐……撑住……”
林风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他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浓烈的自责。
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探查这该死的祭坛……
如果不是他实力不济，被血河老祖逼入绝境……
苏师姐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他小心翼翼地将苏沐雪平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碎石上，用自己残破的外衣尽可能地裹住她，抵御着废墟中的阴冷。
看着她毫无生气的睡颜，林风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从储物袋里翻找。
丹药……只剩下几枚最低阶的回气丹和疗伤丹。
刚才为了救治苏沐雪，已经用掉了最珍贵的一枚。
杯水车薪。
林风身躯微颤，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他内视己身，意识沉入那片狼藉的领域。
浩瀚的混沌真元，此刻已近乎干涸见底，只余下几缕残丝飘荡。
经脉寸寸断裂，如同被巨力碾碎的琉璃管道，能量流转的通路彻底崩毁。
丹田气海更是凄惨，曾经汹涌的能量之洋，如今只剩一片浑浊的废墟，混乱的气流胡乱冲撞。
血煞源晶，那力量的核心载体之一，此刻黯淡无光，密密麻麻的裂纹如蛛网般爬满了晶体表面，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
而那象征着他大道的混沌道果，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所有的光华与生机都已内敛，感受不到丝毫波动。
“咳……”林风试图调整呼吸，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带着腥甜的黑血。
这具身体，现在真像个被打碎后又用劣质胶水勉强粘起来的瓷器。
脆弱，不堪一击，甚至连维持基本的站立都耗费着他仅存的心力。
“代价……还真是大啊。”
林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混杂着痛楚与无奈的苦笑，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摸索片刻，指尖触及一枚冰凉的丹丸。
没有丝毫犹豫，林风将这枚回气丹抛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暖流缓缓散开，艰难地渗入那干涸龟裂的经脉。
杯水车薪。
但这，已是他现在能做的全部。
丹药化开，一股微弱的暖流在丹田升起，却如同泥牛入海，难以撼动那片死寂。
恢复……遥遥无期。
他环顾四周。
头顶是摇摇欲坠的巨石和厚厚的土层，唯一的出口就是他刚才勉强轰开的那个小洞。
那个洞口太小，他自己钻出来都费尽力气，根本不可能带着苏沐雪通过。
必须找到新的出路。
他强撑着剧痛，站起身，身体摇晃了几下才勉强稳住。
目光如同鹰隼般，仔细扫视着这片狼藉的废墟。
空气中弥漫的尘土呛得他不住咳嗽，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内腑的伤势，喉咙里泛起腥甜。
“咳咳……”
他捂住嘴，咳出几口暗红的血块。
不能倒下！
绝对不能！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瘸一拐地在废墟中移动，仔细探查着每一处角落。
脚下的碎石不断滑动，发出哗啦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头顶偶尔有碎石落下，提醒着此地的危险。
他必须尽快！
时间，就是苏师姐的生命！
“这边……似乎有些不同？”
林风的目光停留在一处坍塌的墙角。
那里的石块堆积方式，似乎与其他地方略有差异，隐约能看到后面似乎并非实心的岩壁，而是一条被堵塞的通道？
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挣扎着挪过去。
搬开几块较小的碎石，露出了后面被一块巨大的条石堵住的入口。
条石上布满了灰尘，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些模糊的刻痕，风格与祭坛上的纹路有些相似，但更加古朴。
这里……果然有别的通道！
很可能是通往祭坛下层，或者其他未知区域的路径！
林风精神一振！
他尝试推动那块条石。
纹丝不动。
这块条石至少有千斤之重，深深嵌入了地面和两侧的岩壁，凭他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
怎么办？
再次动用血煞源晶的力量？
林风感受着丹田内那枚沉寂却依旧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晶石，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刚才仅仅是引导一丝精纯的血煞本源，就差点让他经脉彻底崩溃。
若是再次强行催动……后果不堪设想。
也许……会直接爆体而亡！
可是……不打开这条路，他和苏师姐很可能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他回头望向静静躺在那里的苏沐雪，她苍白的脸庞如同最锋利的刀，刺穿着他的心脏。
不能犹豫了！
“师姐，等我！”
他低吼一声，眼神变得决绝！
他盘膝坐下，心神再次沉入丹田。
这一次，他更加小心，如同行走在悬崖边缘，用微弱的混沌真元，极其缓慢地，尝试去触碰血煞源晶表面那些细密的裂纹。
他并非要引动其核心的本源。
而是想借助这些裂纹，引导出一丝……逸散出来的，相对“温和”一些的血煞气息！
这依旧是极其危险的举动！
如同在火药桶边缘玩火！
嗡……
血煞源晶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图，微微震颤。
一丝极淡，几乎微不可察的猩红气流，顺着那些裂纹缓缓溢出。
嘶——！
剧痛再次袭来！
哪怕只是逸散的气息，其狂暴属性依旧让林风的残破经脉难以承受！
他的脸庞瞬间扭曲，青筋暴起，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但他死死咬着牙关，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运转《混沌开天诀》，将这缕血煞气息包裹、引导，汇聚向右臂。
混沌真元与血煞气息，再次以一种极其脆弱的平衡，在他手臂经脉中流淌。
淡淡的血色光华在他拳头上浮现，带着一种不稳定的，随时可能失控的气息。
够了！
不能再多了！
林风猛地睁开双眼，混沌血瞳的虚影一闪而逝！
他霍然起身，将这凝聚了意志、痛苦与希望的一拳，狠狠轰向那块巨大的条石！
“给——我——开！！！”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拳头与条石接触的地方，爆发出淡淡的血色光晕！
条石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咔嚓！
条石与地面连接的地方，出现了一道裂缝！
有效！
林风心中一喜，顾不得右臂传来的撕裂剧痛，再次凝聚力量！
砰！砰！砰！
他如同疯魔一般，一拳接一拳地轰击在条石的同一个位置！
每一次轰击，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嘴角的溢血！
每一次发力，都感觉身体的根基在被进一步动摇！
但他没有停下！
他只有一个念头——打开通路！救苏师姐！
咔嚓嚓——！
终于！
在连续数十拳的轰击下，那块巨大的条石，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向内倾倒，砸在通道的地面上，激起大片的烟尘！
通道……打开了！
“噗！”
林风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踉跄着，差点跪倒在地。
他眼前阵阵发黑，世界天旋地转。
强行催动血煞力量的代价，正在疯狂反噬！
他扶着旁边的岩壁，剧烈地喘息着，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目光投向那黑漆漆的通道入口。
里面一片幽深，不知通往何处。
但至少，这是一条离开这片绝地的希望！
他不敢耽搁，挣扎着回到苏沐雪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
动作轻柔，生怕加重她的伤势。
怀中的人儿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
“师姐，我们走……”
林风低语着，抱着苏沐雪，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那个新打开的通道入口。
他的脚步踉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汗水和血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后背的伤口与粗糙的布料摩擦，带来钻心的疼痛。
但他抱着苏沐雪的双臂，却异常稳定。
进入通道。
里面比预想的要宽敞一些，但也仅容一人抱着另一人勉强通过。
空气不再是废墟中的尘土味，而是带着一种阴冷、潮湿，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霉味和某种不知名矿石的气息。
通道似乎是向下倾斜的。
脚下是相对平整的石板，但布满了青苔，异常湿滑。
林风放慢了脚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他仅存的混沌真元，一部分用来维持自身不倒，另一部分则小心地护住苏沐雪的心脉，吊着她最后一线生机。
黑暗笼罩四周，只有从身后废墟入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勉强提供一点照明。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身后的光线越来越暗淡，通道也变得越来越狭窄、陡峭。
空气中的阴冷潮湿感更加浓郁。
滴答…滴答…
有水滴从头顶的岩壁滴落，在寂静的通道中发出清晰的回响。
林风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快速流失，眼前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
伤势太重，失血过多，又强行动用力量，他已经濒临极限。
“必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他喃喃自语，目光在黑暗中搜寻。
又往前走了数十步，通道在一个转角后，豁然开朗了一些。
这里似乎是一个小型的石窟，大约丈许方圆。
地面相对干燥平整，角落里还有一些散乱的枯草，不知是什么年代留下的。
看起来，似乎比通道里要安全一些。
林风再也支撑不住，走到石窟角落，小心地将苏沐雪放下，让她靠着石壁。
然后他自己也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沿着石壁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着。
他看着近在咫尺，依旧昏迷不醒的苏沐雪，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冰冷的脸颊。
“师姐……再坚持一下……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声音微弱，带着浓浓的疲惫。
做完这一切，一股无法抗拒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彻底吞噬了他的意识。
林风头一歪，也昏了过去。
石窟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以及远处通道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水滴声，证明着生命的顽强。
废墟之外，绝境之中，这一线微光，能否照亮前路？
一切，依旧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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