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内的空气像是凝固的汽油，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幽灵六人消失后的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电子沙盘上的红色光点依旧密集，代表着人类防线的蓝色光点，正在被缓慢却坚定地蚕食。
每一声从通讯器里传来的嘶吼与爆炸，都像一把锉刀，刮擦着所有人的神经。
“东三区防线，侧翼压力激增！请求火力支援！”
“我们快顶不住了！那些怪物疯了！”
陈仁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钢制的台面凹下去一小块。
“预备队呢？给我顶上去！”
“告诉张宁，他的装甲师要是再后退半步，老子亲自毙了他！”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沙盘，仿佛要用视线烧穿那些代表尸潮的红点。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监控全局数据的参谋忽然站了起来，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报告司令！”
“尸潮……尸潮的攻击烈度正在下降。”
“什么？”
陈仁猛地转头，铜铃般的眼睛瞪着他。
“你说什么屁话！”
“前线都要被打穿了，你跟我说烈度下降？”
那名年轻的参谋被吼得一缩脖子，但还是指着面前的屏幕，手都在抖。
“不……不是的，司令。”
“整体的攻击强度，相比五分钟前，下降了百分之七。”
“而且……而且它们的阵型……正在变化。”
陆苍穹一直沉默着，此刻他走到了主屏幕前。
屏幕上，无数代表丧尸单位的红点汇聚成的洪流，出现了极其诡异的变化。
原本铁板一块，全力冲击着人类防线的尸潮，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刀切开。
外围的攻势依旧猛烈。
但核心区域，靠近城市中心的部分，大量的红点正在脱离攻击序列。
它们不再向前冲锋，而是调转方向，朝着市中心那几个被幽灵标记过的建筑高速回防。
那副景象，不像是战略调整。
更像是一群受惊的鬣狗，正在疯狂地奔向自己的巢穴。
陈仁也凑了过来，他看着这反常的一幕，粗重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搞什么鬼？”
“佯装撤退，想引我们出击？”
“不对。”
陆苍穹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剧烈的波动。
他的手撑在控制台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指着那些正在疯狂回撤的红色光点。
“你看它们的目的地。”
“市政大楼，广播电视塔，国贸中心。”
“它们不是在引诱我们。”
陈仁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那三个地点。
那是幽灵判断的，智者可能存在的指挥部！
“他们……”
陈仁的声音干涩，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陆苍穹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是幽灵他们！”
“他们成功潜入了！”
“智者慌了，它在召回它的护卫！”
“它怕了！”
最后三个字，陆苍穹几乎是吼出来的。
整个指挥部，在死寂了一秒之后，瞬间被一股狂热的情绪点燃。
所有人都明白了。
那六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那次被认为是九死一生的斩首行动，真的撼动了整个尸潮的指挥核心！
陈仁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的肌肉因为激动而扭曲。
他一把抢过旁边通讯兵的话筒。
“狗娘养的！”
“那小子……那帮小子……真的做到了！”
他转向陆苍穹，两个铁血司令的视线在空中碰撞，迸发出炽热的火花。
不需要任何商议。
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言语。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个用六个人的性命去撬动的，足以逆转整个战局的黄金机会！
“传我命令！”
陆苍穹的声音响彻整个指挥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全线反击！”
陈仁几乎在同一时间咆哮起来。
“第三集团军！所有单位！”
“给老子冲！”
“死死咬住那些想逃跑的杂碎！”
“绝不能让它们任何一个，回到市中心！”
“为幽灵！为黑色守望！”
“争取时间！”
命令如电流般瞬间传遍了整个战场。
【轰隆隆——】
阵地后方，一直作为预备队的第三集团军坦克群，发出了震天的轰鸣。
数十辆99A主战坦克组成的钢铁洪流，碾过废墟，撞开路障，如同出闸的猛虎，冲向了尸潮混乱的后阵。
“开火！”
随着陈严师长的一声怒吼，坦克的炮塔齐齐转向。
【轰！】
【轰！】
【轰！】
橘红色的火焰在炮口绽放，一枚枚穿甲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砸进正在后撤的丧尸群中。
爆炸掀起的冲击波与金属破片，瞬间清空了一大片区域。
那些笨重的巨锤，坚硬的铁皮，在主炮的怒火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第一集团军的阵地上，幸存的士兵们听着指挥频道里那振奋人心的命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反击？
全面反击？
在被压着打了数天，几乎就要崩溃的此刻？
赵毅师长第一个跳出了战壕，他手中的步枪喷吐着火舌，声音吼得比炮声还响。
“弟兄们！”
“给我冲出去！宰了它们！”
“为了牺牲的兄弟们！杀！”
幸存的步兵们，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发出了震天的呐喊。
他们跃出掩体，跟在坦克的后面，组成一道钢铁与血肉交织的浪潮，向着敌人反扑过去。
战场上的局势，在短短几分钟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转。
之前是人类在苦苦支撑，尸潮在疯狂进攻。
现在，变成了人类在疯狂追击，尸潮在溃败奔逃。
那些试图回援的丧尸，被坦克的主炮与并列机枪成片地屠杀。
被步兵的子弹与手雷炸得支离破碎。
战线不再是防守与消耗。
变成了一场血腥的追逐战。
每一寸土地，都在反复争夺。
指挥部内，通讯频道里充斥着各部队长官们兴奋的咆哮。
“我们已经突入敌阵五百米！”
“第四重装师，正在向西侧迂回，准备切断它们的退路！”
“哈哈哈！过瘾！太他妈过瘾了！”
胜利的天平，似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人类一方倾斜。
然而，在这片狂热之中，只有少数几个人，依旧保持着极度的紧张。
温婉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指节泛白。
她的嘴唇在无声地翕动，像是在祈祷。
她没有去看那代表着胜利的战术推进图。
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那遥远的，看不见的城市中心。
系在了那六个，此刻正孤军深入，面对着整个尸潮核心力量的战士身上。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眼下这场轰轰烈烈的反击，不过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
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牺牲，所有的胜利曙光，都压在了幽灵那单薄的肩膀上。
如果他们成功。
这场持续了数月的噩梦，或许就将迎来终结。
如果他们失败……
那么这场反击，将会变成一场盛大的陪葬。
所有冲出去的部队，都将被回过神来的，更加狂暴的尸潮，撕成碎片。
陆苍穹站在沙盘前，面沉如水。
他盯着那个代表市政大楼的建筑模型，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他没有下达任何新的指令，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那决定最终命运的信号。
陈仁也冷静了下来，他走到陆苍穹身边，这个粗犷的汉子，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陆……”
“那小子，能行吗？”
陆苍穹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那片模型，仿佛能穿透数十公里的空间，看到那里的战况。
忽然，他抓起一个独立的通讯器，按下了通话键。
“王铁军！第七装甲师！”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三十分钟内，给我打穿眼前的所有敌人，推进到政务中心地铁站出口！”
“清理出一条路来！”
“是！”
通讯器里传来王铁军斩钉截铁的回答。
陈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那是幽灵他们计划中的撤离点。
陆苍穹，已经在为他们准备后路了。
无论成败，他都要去接他们回家。
陈仁抓起另一个话筒，对着里面大吼。
“陈严！第四重装师！别他妈给老子迂回了！”
“转向！目标政务中心地铁站！”
“给老子用坦克，在那给幽灵他们，砸出一座钢铁堡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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