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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紫宸殿的黄长老猛然浑身一哆嗦。
面前的慈恒仙尊高坐于巍峨宝座之上，黄长老在下方俯首叩拜，依照尊卑礼节，他没有资格直视慈恒仙尊。
想到仙尊远在高座，刚刚自己莫名一哆嗦，黄长老心中忐忑，斗胆微微抬首，可也只能隐约看到拖曳在汉白玉地面上的流云仙袍，仙袍流光溢彩，每一道丝线都凝聚着日月精华，矜贵之气扑面而来，压得人几近窒息。黄长老不敢多看，连忙低下脑袋。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一哆嗦，只得在心里暗道可能是被仙尊神威所摄。
“你所言执法长老勾结魔修，妄图里应外合颠覆我天极宗一事，”高座之上，慈恒仙尊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威严，可不知为何，传入下方俯首的黄长老耳中时，却像隔着重重云雾，缥缈难辨，“可有证据？”
黄长老神色一凛，不敢懈怠，连忙朗声道：“有！弟子有证据！”
他并非慈恒仙尊座下弟子，只是在宗内担任长老之职，自称“弟子”，属实是高攀，有套近乎之嫌。
好在仙尊真正的弟子不在场，而仙尊也并未在这种小事上计较黄长老的僭越，只是冷喝一声：“说！”
黄长老不敢有丝毫拖沓，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努力平复内心的激愤，语气急促又笃定：“弟子亲眼目睹执法长老伙同魔修，残忍杀害了郑长老！”顿了顿，他攥紧拳头，脸上满是愤懑，继续说道：“事后，他还与秦风秦副使合谋，对外伪造了郑长老修行走火入魔、暴毙而死的假象！”
高座上的仙尊沉默不语，周身威压仿若凝霜，令人胆寒。
黄长老心里明白，哪怕自己表现得再义愤填膺，可只要拿不出实际有效的佐证，慈恒仙尊也决然不会轻信他的一面之词。
于是，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了留影珠，双手稳稳捧着，举过头顶，动作恭恭敬敬：“弟子当时躲在暗处，他们做贼心虚，一时没发现弟子。弟子就用留影珠将他们当日的一举一动，全都记录了下来。”
慈恒仙尊意念一动，黄长老手中捧着的留影珠凌空而起，不过瞬息之间，便稳稳悬停在慈恒仙尊的眼前。
留影珠自动开启，它所记录的场景如一幅画卷在慈恒仙君面前缓缓展开。
记录的日期是乙巳年庚辰月己巳日亥时，距离慈恒仙尊出关的前四天。
留影珠展开的画面，起始于郑长老居所之外，那一片葱郁翠竹环绕四周，竹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静谧得有些反常。紧接着，画面陡然一闪，视角切换成透过一道狭窄的缝隙向外窥视。
黄长老虽然无法目睹留影珠展现出的画面，但那记录的每一幕，早已深深烙印在他记忆里。估摸着画面已展现到那狭窄视角，他讷讷地解释道：“弟子当时实在没地方可藏，只能躲在郑长老寝室的衣柜里。”
解释的声音越说越小。慈恒仙尊目光紧盯在留影珠上，对他的话仿若未闻，黄长老瞬间会意，识相地闭上了嘴。
画面还在继续。
门轴转动，发出“咯哒”一声轻响，郑长老匆匆推门而入。他神色慌张，脚步急切，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拉开床榻下的暗格。躲在衣柜里的黄长老操控着留影珠，赶忙给那个暗格来了个放大特写。
暗格里堆放的并非修真界的奇珍异宝，而是一些在人间都算不上值钱的物件，大多是孩童的玩物，鲁班锁、九连环、拨浪鼓之类。
郑长老在里面一阵翻找，不多时，从最深处翻出一个紫红色的锦盒。不知为何，郑长老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摸索着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整齐摆放着两个陶制泥人，其中一个泥人，一看便是照着秦风的相貌塑制，眉眼间的神韵惟妙惟肖，身上所着衣物，从材质纹理到样式细节，都与他平日里的穿着毫无二致；而另一个泥人，身着审讯长老的制式常服，领口袖口的暗纹都清晰可辨，可面部却没有五官刻画，仅留一片光滑的白瓷面，在幽微的光线里泛着冷冽的光，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郑长老捧起那个泥人，指腹珍而重之地轻抚着那片充当面容的白瓷片，随后，他将泥人紧紧按在胸口，像是要把泥人融入自己的生命里。他眼神愈发黯淡，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闪烁着微光。
此刻的画面，尽管郑长老的行为透着几分怪异外，但整体看尚算正常。
然而，下一秒，变故毫无预兆地降临。刹那间，一股莫名的力量猛地袭来，两个陶制泥人被狠狠打翻在地，“哗啦”一声脆响，化作一地凌乱的碎片。
“谁？！”郑长老惊惧交加，刚刚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手中的泥人夺走，此刻，他顾不得满地狼藉的碎片，连忙调动体内灵力，一道粗壮的灵流猛然从他的袖口挥出，化作多道细小的灵流，向四周迅猛探去，郑长老脸色暗沉如墨，怒目圆睁，厉声吼道：“是谁？！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有种站出来！何方宵小竟敢在此捣乱？！”
吼声在房间里回荡，躲在衣柜里的黄长老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画面仍在持续。
那扇紧闭的房门在没有一丝风的情况下，门轴“咯哒”一声，缓缓向内打开。郑长老本就紧绷的神经瞬间被拉至极限，他机械地转过头，死死盯着那扇开启的门。当看到迎面走来的人时，郑长老脸上霎时变得更加难看。
那人，正是执法长老。
留影珠被藏在衣柜里的黄长老所掌控，宛如一个隐匿的旁观者，忠实地记录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执法长老神色自若，仿若全然感受不到此刻与郑长老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他笑了笑，“贤弟，何必如此惊慌？”
郑长老对执法长老那看似友善的话语丝毫不为所动。他鼻翼微张，重重地冷哼一声，声音冷冽：“执法长老好大的威风！不请自来，私闯我室，如今更是毁我心爱之物，你究竟意欲何为？！”
执法长老并未立刻作答，双脚像生根一般定在原地，直直地将郑长老上下打量了一番，轻蔑一笑，声音里满是高高在上的傲慢，“你以前在本长老面前，向来低眉顺眼、唯唯诺诺，如今不过是坏了你两个泥人，倒让你有胆量来质问起我来了。”
“你懂什么？！”郑长老暴怒，他猛地挥袖，汹涌的灵力带着破竹之势，直冲执法长老面门。
郑长老的灵力攻击来势汹汹，然而，就在那灵力即将触及执法长老的刹那，异变陡生。执法长老连衣角都未动一下，他面前猛地腾起冲天黑雾，那黑雾仿佛是从幽暗地狱的深处翻涌而来，毫无征兆凭空出现，带着股神秘且令人胆寒的气息。眨眼间，黑雾迅速凝聚，化作一堵坚不可摧的雾墙，横亘在郑长老的灵力与执法长老之间。
郑长老那全力一击撞在雾墙上，就像是石沉大海，连丝涟漪都没激起，便被雾墙轻而易举地化解于无形。
郑长老愕然，躲在衣柜里的黄长老也同样看直了眼。
“明知自己实力远不及本长老，还偏要像飞蛾扑火般，拿鸡蛋去碰石头，”执法长老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不屑，抬起眼皮，嘲讽地瞥了郑长老一眼，下了定论，“愚蠢至极！”
“让神使大人来解决你吧，”没有给郑长老说话的时间，执法长老抬手便挥出一道如墨般浓稠的黑雾，黑雾笼罩了郑长老，径直封住了他的口舌。郑长老拼命挣扎，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徒劳地瞪大眼睛，满是惊恐愤怒。
执法长老侧身往旁迈出一步。这时，郑长老才惊觉，原来执法长老身后还站着一个白衣人，此人脸上戴着一张鬼面具，浑身散发着阴森可怖的气息。由于执法长老身材比白衣人高大壮硕，先前竟将白衣人的身形遮挡得严严实实，而郑长老又出于愤怒，一时竟没能察觉到现场有第三人的存在。
白衣鬼面人开口便是桀桀怪笑，在静谧的夜晚听得人毛骨悚然。
即便是躲在衣柜里的黄长老，这尖锐的怪笑透过柜门的缝隙，钻进他的耳朵里，都听得他头皮发麻，寒毛直竖。
“你该庆幸，应该感恩戴德，”白衣鬼面人突兀地收住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就凭你这条无足轻重的贱命，竟也能为我们尊上的宏图大业，贡献些许绵薄之力。”
郑长老惊恐地直往后退。
可是，他刚挪动一步，白衣鬼面人手起刀落，刹那间，血溅当场，鲜红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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