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州的官府和驻军想来也收到了叛军的消息,城内外的气氛都显得更加紧绷了一些。
谢梧并没有住进城内,而是住在光州码头外面,沿河而建的一处小楼里。
这是九天会暗地里的产业,却与邢青鸾没什么关系,旁人自然也不知晓。
如今邢青鸾事务繁忙,与谢梧谈过之后便回城里去了,谢梧和唐棠暂时留在城外探听消息
两天后,谢梧再次收到邢青鸾的消息。
之前谢梧的推测并没有出错,攻占蓼城之后叛军往商城的方向去了。显然是准备攻占商城之后,再北上拿下光州。
谢梧换了一身简单朴素的衣衫,独自一人坐在河边一个小酒肆里喝酒。
这种靠近码头的小酒肆都是招待过往的旅客或者在码头做工的人,不是什么高雅的地方。大堂里弥漫着浓郁的酒气,还有满堂客人高谈阔论闹哄哄的声音,让初次进来的人忍不住蹙眉。
谢梧连续三天每天都会来这里坐一会儿,开始人们还对这样一个看起来文雅矜贵的少年出现在这种地方有些诧异,但见她神色自若地坐在窗边,丝毫不被酒肆里的喧嚷影响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另眼相看的意思了。
一般正经人也不会贸然去打扰这种一看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的少年,直到偶有一两个不长眼的上前寻衅,人们这才知道这看似文弱的少年也不是好惹的。
这消息一传出去,谢梧倒是当真安静了。
唐棠蹦蹦跶跶地从外面进来,才刚进了门她就忍不住嫌弃地皱了皱眉。
她站在门口往大堂里扫了一眼,立刻锁定了谢梧所在的位置朝她走了过去。
才刚走了几步,就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姑娘,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啊。”挡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汉子,看模样大半倒是码头的船工头子一类的人物。光州码头是六合帮的地盘,这人八成也跟六合帮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
唐棠换了一身浅蓝色的中原少女衣裳,一头秀发也挽了两个小髻,发髻上簪着珠花绑着浅蓝色发带,看着格外的乖巧可爱。
这样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比谢梧还要另类。
只是唐棠外表虽然漂亮可爱,脾气却不大好。
她抬头仰望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男人,气鼓鼓地道:“本姑娘来什么地方,关你什么事?”
那中年汉子闻言一乐,见她还伸着脖子往谢梧的方向的看,便道:“小姑娘是在看那个小白脸?怎么,莫不是看上了?那样的小白脸有什么好的?还不如跟我。”他虽然听说过那白衣少年不好惹,却并没有亲眼看过谢梧出手,因此也颇有几分不以为然。
若是平时他也未必会去招惹谢梧,但此时见这小姑娘一门心思地盯着那少年看,一股无名火便不知从哪儿升了起来。
唐棠双手叉腰,傲然道:“你算什么东西?让开!”说着就伸手去拨挡在眼前的男人。
那中年汉子闻言大怒,但看着唐棠那精致可爱的脸蛋却着实有些舍不得打下去,便转身朝谢梧走了过去。
遭此无妄之灾,谢梧也只能无奈地扶额。
“小子!”中年汉子双手重重地砸在谢梧的桌面上,谢梧先一步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才没有让杯中的酒水洒出来。
谢梧平静地问道:“有何指教?”
“小子,你跟这小姑娘什么关系?”
谢梧看了一眼在男人身后朝自己做鬼脸的唐棠,道:“这是舍妹,有事?”
“……”中年汉子原本怒气勃发的的表情突然呆滞了片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她……你们是兄妹?”
“不像么?”谢梧不答反问。
倒也不是完全不像,至少都很白净漂亮。
谢梧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位壮士,还有事么?”
中年汉子回头看了唐棠一眼,很快找回了自己作为地头蛇的感觉。
“你既然是这位姑娘的兄长,想来她的婚姻大事你也能做主了?我叫严大钟,光州的人都叫我严老大,我想娶你妹子。你放心,聘礼绝亏待不了你。”
男子道:“你若是不能做主,就告诉我你们家在哪儿?我带人去提亲。”
听了他这话,大堂里不少人都跟着起哄起来。
谢梧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向唐棠道:“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唐棠早就气得小脸铁青了,她嫌弃地瞥了那中年汉子一眼,咬牙道:“想娶本姑娘?拿你的命当聘礼吧!”话音未落,一道冷风就袭向了那男子的后脖颈。
那汉子看着显然也会些拳脚功夫,听到风声连忙往旁边闪去,却不想那暗器竟然中途拐弯再次朝着他面门而去。
原来那是一枚弯月形的暗器,虽是弯月但朝外的边缘却锋利无比。暗器上系着一根极细的线,这大堂里光线本就不怎么明亮,看上去倒像是暗器自己会拐弯一般。
那汉子终于变了脸色,连连朝后退去。但他身后就是酒肆的墙壁,眼看着那暗器已经要射向自己心口,男子一咬牙伸手便去抓了下去。拼着一只手受伤,总比被扎到心口强。
不想唐棠纤指一动,一根细线缠上了他的手腕,同时袖中又有两支暗器朝着他射了过去。
“老大小心!”众人惊呼出声。
“别杀人。”谢梧轻声道。
唐棠轻哼了一声,手一抖缠着男子的细线脱落,她又轻轻一挥,那系着暗器的细线卷住了刚刚射过去的两枚暗器,被唐棠收了回来。
唐棠拎着缠着三支暗器的细线轻轻晃动,笑吟吟地看着那靠着墙壁惊魂未定的中年汉子。众人这才看清楚,那几支暗器上泛着蓝盈盈的光,显然都是有毒的。
“怎么样?还想要娶我吗?”
那汉子抹了一把汗,连忙朝两人拱手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姑娘恕罪。”
唐棠这才满意,微抬下巴朝门口看了看,示意他滚蛋。
那人又连连下拜,方才带着几个与自己同来的兄弟,狼狈地跑了出去。
唐棠见状嘻嘻一笑,目光环视大堂里的众人。
众人一见她看过来,连忙都低下了头假装忙自己的,显然是不想招惹这个小煞星。
唐棠走到谢梧对面坐了下来,有些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你都在这儿坐了三天了,到底在等什么啊?”
谢梧笑道:“早跟你说了这里很无聊,让你去找青鸾玩儿。”
唐棠轻哼道:“不要,我偏要跟着你。”
谢梧不解地看着她,唐棠小声道:“钟朗说让我一步不离的跟着你,不然你说不定就把我甩掉自己去玩儿了。”
谢梧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什么可玩儿的。”
“那我不管。”
谢梧只得道:“那你就乖乖待着吧。”
“哦。”
方才的热闹过去,酒肆里渐渐恢复了原本的热闹。一群大男子聚在一起喝酒,自然也难免要聊些闲话,聊得起劲了也就渐渐将谢梧和唐棠抛到了脑后。
如今这个时候,酒肆里的人们聊得最多的也就是颍州叛乱的事。
有人担忧,有人不以为然,有人事不关己。
还有人说起这几天光州的流民越来越多了。
傍晚时分,秋溟从外面走了进来,走到谢梧跟前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谢梧眉梢微挑,问道:“确定?”
秋溟点点头,道:“邢娘子早就派人盯着了,今天上午那边发现了动静,立刻就传信回来了。”
谢梧轻笑一声,淡淡道:“秦牧这一招可不大高明,不对……这招恐怕也不是秦牧出的。”
“今晚应该没什么事,那就去看看吧。”谢梧对唐棠笑道:“不是觉得无聊么?有好玩儿的了。”
唐棠立刻眼睛一亮,腾起站起身来。
秋溟道:“船就在门外,一个半时辰可到。”
谢梧点点头,略有些感慨地道:“说起来,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回去看过,也该去看看了。”
三人出了酒肆,酒肆外面不远处的河边果然停着一艘船。
三人直接从岸边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船上。船夫也不多话,摇动船桨朝着前方而去,不多一会儿小船便已经远去。
一个多时辰后,小船悄无声息地在一处寂静无人的河边停了下来。船上的三人上了岸,船夫便摇着船走了。
夜色静谧,只有船桨划动水面的声音。
谢梧站在岸边眺望四周,问道:“还有多远?”
秋溟看了谢梧一眼,道:“这里距离谢家祖宅有五六里,距离谢家祖坟大约有十来里。谢家先祖跟随大庆开国皇帝起家,至今已有上百年。虽然历代英国公府都久居京城,但谢家的祖宅也修缮的颇为可观,算得上是光州一带最显赫的人家。”
只是谢家跟崔氏这样的世家不一样,虽然谢家祖宅在这里,但实际上真正的谢家在京城的英国公府。
而崔家那样的世家,无论在朝中有多大的权势,清河都是他们最用心掌控经营的地方,清河崔家祖宅才是他们的根基。
秋溟在前面带路,谢梧和唐棠跟在他身后,三人一路毫无阻碍地往前方走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三人来到一处山脚下。
远远地就能看到高大的门墙,和门外伫立着的几座雕刻华美的牌坊。
其中最为高大宏伟的一座牌坊上雕刻着“定国安民”四个字,上方还有两个小字“御制”,牌楼上还雕刻着云龙图样。
这显然是高祖皇帝赐给第一代英国公的牌坊,规格远高于其他。
这里,是英国公府的祖坟所在地。
原本十一年前谢梧扶回光州,便是要将卞氏下葬在这里的。但因为路上出事,最后便是没能顺利入葬祖坟,谢梧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此时已经是晚上,这祖坟外面却并不黑暗。门口的灯笼都已经点亮,时不时还有巡逻的人经过。显然虽然谢胤这一脉长期不在光州,留在这里的旁支依然将祖坟照料的十分尽心。
唐棠一路上早就听谢梧和秋溟说过这里的事了,有些不解地道:“阿梧姐姐,你们说那些叛军要来挖谢家的祖坟?为什么呀。人都死了不知道多年了,难不成还能用死人来要挟英国公府?还不如抓几个活人有用吧?”
谢梧道:“秦牧应该没傻到这个地步,我猜挖谢家祖坟这个事情应该不是他的主意。”
秋溟也很是赞同,点头道:“是周兆戎,他想要让信王和英国公府彻底决裂?信王现在造反正需要兵马和支持,英国公府也算是秦牧的岳家,若是能拉拢英国公府……”
谢梧摇头道:“秦牧确实需要支持,却未必什么样的支持周兆戎都能接受的。且不说周家和谢家的恩怨,单单只说……信王身边既然已经有了舅舅,还要什么岳父?”
“周兆戎把秦牧当傀儡?”
谢梧道:“那得看秦牧的本事了,以及他们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了。”当傀儡也是需要能耐的,若是他们撑不了几个月就被朝廷扑灭了,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如果秦牧能力超群,能够反过来驾驭周兆戎,那这个舅舅就是他手下最忠诚的猛将。
唐棠偏着脑袋道:“啊,所以说就是那个姓周的,不想让那个秦牧和谢家关系好,就干脆用秦牧的名义挖了谢家的祖坟?”
“阿梧姐姐,你们家的祖坟要被人挖了。”虽然唐棠一贯不大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但祖坟还是很重要的。谁要是敢动唐家的祖坟,她一定灭了他全家。
谢梧警告地往她头顶拍了一下。
秋溟突然问道:“谢奂现在在颍州附近,周兆戎会不会是想要趁机调虎离山?”
谢梧沉吟了片刻,摇头道:“如今在周兆戎眼里,谢奂还算不上虎。谢奂知道轻重,不会轻易上当的。况且,谢奂只是个副将,左右不了战场局势。周兆戎就算要对付,也该对付定国将军。”
秋溟点点头,这么看周兆戎当真只是单纯的想要破坏谢家和秦牧联合的可能性了。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着实有些下作,但确实有效。
两人正说话间,山上突然传来几声鸟鸣。在这样的夜色中,这样的鸟鸣声并不十分突兀,但秋溟却微微侧首朝山上望了一眼。
“有人来了。”秋溟低声道。
他话音刚落,果然看到一群人策马朝这边而来。这些人足有三十多个,丝毫没有遮掩自己身份的意思,身上都穿着一色的颍州卫官兵服饰。
颍州卫是最早投靠秦牧的兵马之一,不愿意跟着造反的颍州卫要么被杀了,要么败退到了别处。如今秦牧的叛军自称颍州信王军,穿得便是颍州军的服饰。
这些人策马疾驰,一路冲到谢家墓园外面的牌楼前才勒住缰绳。
这样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墓园的守卫,很快就有两个守卫从里面冲了出来,看向来人厉声道:“什么人?!”
马背上的人轻蔑地看了一眼那两个守卫,一挥手冷声道:“杀了!”
谢梧眸光微沉,对秋溟道:“动手。”
“是。”秋溟应道。
一道焰火夹着破空声冲上天空,在夜色中绽出红色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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