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叁越看，手抖得越厉害，脸色也越发苍白。
“……怨婴一成，凶戾无匹，不入五行，不惧寻常法器，届时以广南城数十万生灵血肉为祭，怨婴可化为【骨婴魔】，足以横行一州之地……”
“法肆！”法叁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法肆快步走到他身边，只扫了一眼那人皮册子上的内容，整个人便如坠冰窟。
屠城！
原来这才是邪修真正的目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马上救孩子们出去，还要立刻将消息传回给师傅！”法肆当机立断。
“我来！”法叁将那本邪恶的册子塞进怀里，弯腰抱起一个离他最近的男孩。
那孩子很轻，身上几乎没有几两肉，软绵绵地趴在法叁肩头，一动不动。
法肆也立刻行动起来，抱起另两个小女孩。
两人就这么一人抱着两个，快步顺着阶梯返回地面。
山神庙的庭院里，夜风格外阴冷。
将两个孩子放在一处还算完整的屋檐下，法叁回头看了一眼幽深的地道入口。
“不行。”法叁喘着气，手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地底下还有不少小孩，这里阴气极重，晚上不知会有什么东西游荡出来，把孩子们放在这里不安全。”
“法叁，你之前受了伤，在这里守着孩子们。”
法肆做出了决定：“我下去，把剩下的孩子一批批带上来，钱施主修为高深，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好！”法叁没有推辞，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
他盘膝坐在孩子们身前，手握琉璃棍，一缕缕淡淡的佛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将孩子们护在其中。
法肆深吸一口气，再次钻入了地道。
他一次只能抱起两个孩子，石阶湿滑，他必须走得极稳。
将孩子抱到地面交给法叁，再转身下去，如此往复。
法肆不敢停，脑海里全是那堆积如山的孩童白骨和册子上“屠城”两个血字。
就在法肆不知疲倦地往返了十数次，当他再一次将两个骨瘦如柴的孩子抱出地道时，一道壮硕的身影落在了庭院之中，正是去而复返的钱猛。
他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血气，应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
“钱施主！”法叁看到他，精神一振。
钱猛看了一眼地上那些神情呆滞的孩子，又看了看气喘吁吁的法肆，眉头紧锁：“怎么回事？下面还有？”
法肆将情况飞快地解释了一遍，并将那本人皮册子递了过去。
钱猛接过册子，只翻了几页，脸色便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好一个【百子怨婴】，好一个黑风山！”
他牙关紧咬，眼中杀意凛然：那为首的邪修头目极为狡猾，施展秘术逃遁，不过还是被我追上斩杀，可惜他神魂俱灭前，都没能问出更多情报，没想到他们竟在谋划这等灭绝人性之事！”
他看向地道口：“下面还有多少小孩？”
“大概还有三十多个。”法肆答道。
“我来。”钱猛将册子收好，身形一晃便冲入了地道。
他的效率比法肆高了不知多少倍。
只见他双臂张开，雄浑的气劲卷出，一次便能裹挟着四五个孩子，从地道中冲出，再稳稳地将他们放在地上。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所有被囚禁的孩子都被救了出来。
钱猛将最后一个孩子安置好后，与法肆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再次看向那暗室。
法肆合十道：“钱施主，此等邪阵不毁之，恐再生变数，更对不起枉死的孩童。”
钱猛闻言，眼中厉色一闪：“小师傅说得对！”
他带着法肆重返暗室，面对那血腥的阵法和堆积的白骨，法肆盘膝坐于入口处，手持念珠，诵读经文，金色的经文符号凭空浮现，洗礼石室的每一个角落。
钱猛反手握住背后的刀柄，阔刀轰然出鞘！他双手持刀，高高举起，雄浑的真气尽数灌入刀身，刀刃上亮起了刺目的光芒。
“破！”他暴喝一声，一刀劈下！
整个石室都为之震颤，以刀气斩落之处为中心，地面迸开无数裂痕。
那用鲜血刻画的阵法符文，在霸道的刀气冲击下，寸寸崩解。
许久，当最后一个血色符文失去光芒，石室内的污浊之气终于被一扫而空，只剩下佛光和凛然的刀意。
钱猛收回阔刀，看着被破坏的阵法，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走吧。”他声音低沉。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回去，将此事告知小姐！”
那些孩童被救了出来，却如同一群失去灵魂的木偶，或躺或坐，眼神空洞，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
钱猛看着这片死寂，又看了看只有三人的队伍，脸色铁青。
“这么多孩子，我们带不走。”
法肆刚将一个孩子放下，闻言也停下动作，怜悯道：“若将他们留在此地，无异于羊入虎口，来个诡物恐怕就……。”
“我一个人回去，速度最快。”钱猛当机立断，目光扫过两个年轻僧人。
“此地就交给你们了，方才我已查探过，这山神庙周围再无邪修气息，但仍不可大意，你们还有一枚玉符护身，万一有变，切记保全自身为上！等我带人回来！”
“钱施主放心。”法叁回应道。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到这些孩子。”他手臂上的伤口虽已逼出毒血，但脸色依旧苍白。
钱猛点了点头，不再废话，将那本人皮册子和从邪修身上搜出的几件信物一同揣入怀中，沉声道：“等我带人回来！”
话音未落，他魁梧的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法叁，法肆将孩子们尽可能地聚集到一处避风的角落，法叁拄着琉璃棍守在门口，警惕地盯着四周的黑暗。
法肆看着这些眼神麻木的孩子，心中酸楚难当。
这些孩子的三魂七魄被邪法震慑，心神封闭，寻常的呼唤根本无法触及他们。
他盘膝坐下，双手合十，低声念诵师父曾传授的【定神咒】。
温和的佛元随着经文流淌而出，化作肉眼难见的涟漪，轻轻拂过每一个孩子。
这不是什么威力强大的佛法，只是一种安神之法。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大多数孩子依旧毫无反应。
但法肆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念诵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忽然滚落下一滴浑浊的泪珠。
她的手指，也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法肆心中一颤，诵经声未停，只是将声音放得更轻，更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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