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坐在教室的角落里。
刚才操场上的疼痛和寒意，还残留在身体里。
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妈妈的味道。
她的小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
混乱。
害怕。
又带着一丝奇异的安心。
上午的课，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妮妮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
她在想姥姥、小姨、小叔，想……风里的妈妈。
午休时间到了。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拿出饭盒。
或者去校门口等待送饭的家长。
妮妮没有饭盒，也没有订餐。
白绫忘记了订饭，叮嘱张妈让她带饭，张妈早上匆匆塞给她几块饼干。
硬邦邦的。
硌牙。
她不想吃。
仅喝了点水。
她独自坐在座位上。
看着窗外。
风，好像停了。
妈妈……是不是也走了？
一阵失落感，像小虫子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喂！你看她！”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是早上那个瘦高的男孩。
他指着妮妮，对旁边的胖男孩说。
“她连饭都没得吃！”
胖男孩哼了一声。
早上的莫名寒意让他心有余悸。
但看到妮妮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又觉得找回了场子。
“肯定是她那个穷酸爹妈没给她准备！”
“不对！她没妈！”另一个孩子插嘴。
“我听我妈说了，她妈从楼上跳下来，摔死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妈还说，她爸葬礼当天就娶了新老婆！”
“哇！好惨！”
“怪不得没人送她上学，只有保姆送！”
“保姆还不愿意送呢！”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恶意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妮妮的耳朵。
每一个字，都带着刺。
扎得她生疼。
她的小脸，一点点变得苍白。
嘴唇被咬得发白。
她想捂住耳朵。
想逃离这里。
可是，她动不了。
身体像被钉在了椅子上。
胖男孩看着妮妮的反应，得意起来。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是彩色的颜料。
他冲着旁边的几个孩子挤眉弄眼。
悄悄拧开瓶盖。
蹑手蹑脚地走到妮妮身后。
妮妮正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和屈辱中。
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险。
胖男孩嘴角勾起一丝坏笑。
他举起颜料瓶。
小心翼翼地，将黏稠的、墨绿色的颜料，倒在了妮妮校服的后背上。
他手抖了一下。
颜料流了下来。
形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
像一只丑陋的乌龟。
他又快速地用颜料，在乌龟旁边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没妈的”。
字迹模糊不清。
但那份恶意，却清晰可见。
做完这一切，他像做贼一样，迅速缩回手。
溜回到自己的座位。
冲着同伴们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妮妮感觉后背一凉。
湿漉漉的。
黏糊糊的。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
摸到一手黏腻的绿色。
她愣住了。
这是什么？
“哈哈哈！快看！她背后有乌龟！”
瘦高男孩第一个尖叫起来。
其他孩子也纷纷看了过来。
然后爆发出哄堂大笑。
“没妈的乌龟！”
“哈哈哈！太好笑了！”
“她变成绿毛龟了！”
“她背着自己的墓志铭呢！”
妮妮茫然地转过头。
看到孩子们脸上那嘲讽的笑容。
她明白了。
有人在她的衣服上做了手脚。
她连忙站起身。
想要看看背后到底是什么。
可是，她看不到。
只能感觉到后背湿漉漉的，黏糊糊的。
还有那刺鼻的颜料味。
“哈哈哈！她还不知道自己有多蠢！”
胖男孩笑得前仰后合。
“快照下来！发到班级群里！”
“让她出名！”
几个孩子拿出电话手表。
对着妮妮的后背，咔嚓咔嚓地拍照。
闪光灯不停闪烁。
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刺痛着妮妮的眼睛。
妮妮的脸，涨得通红。
屈辱。
愤怒。
像两股火焰，在她的小小胸膛里熊熊燃烧。
她紧紧攥着小拳头。
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想哭。
想大声哭出来。
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让这些坏孩子得逞。
她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软弱。
她倔强地咬着嘴唇。
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死死地盯着胖男孩。
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恨意。
林微雨（风）的意识，在感受到女儿的屈辱和愤怒的那一刻。
情绪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将她吞噬。
她“看”到那个胖男孩，正拿着颜料瓶，向其他同学炫耀自己的“杰作”。
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微弱的意识冲散。
陈凯！
白绫！
你们就是这样照看我的孩子，不给订餐，还被同学欺凌！
她要保护妮妮！
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女儿！
守护的本能，再次觉醒。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强烈。
她集中所有的意念。
拼命地调动周围的气流。
愤怒。
让她对风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
她“看”到，胖男孩正得意洋洋地站在课桌旁。
拿着颜料瓶，炫耀着。
就是现在！
一阵突兀的、旋转的怪风，猛地从胖男孩身边刮过。
风很怪异。
旋转着。
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精准地掀翻了他手中的颜料瓶。
“啊！”
胖男孩发出一声惊呼。
他手中的颜料瓶，脱手飞出。
五彩的颜料，瞬间泼了他自己一身一脸。
狼狈不堪。
墨绿色的颜料，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流。
像一顶可笑的绿帽子。
他张大了嘴巴，想要尖叫。
可是，颜料流进了他的嘴里。
苦涩。
恶心。
他忍不住干呕起来。
周围的同学，先是一愣。
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他变成绿毛龟了！”
“太好笑了！自作自受！”
“活该！”
“他自己把颜料泼到自己身上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
胖男孩成了新的笑柄。
他气急败坏地哭闹起来。
“不是我！不是我弄的！”
“是风！是风把颜料瓶掀翻的！”
可是，没有人相信他，都认为他是个笨手笨脚的傻子。
大家都觉得他是在狡辩。
笑声更大了。
妮妮看着胖男孩狼狈的样子。
心中的压抑和委屈，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
她悄悄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虽然仍难过。
但不再感到那么孤立无援。
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林微雨（风）看着女儿的反应。
心中稍稍安慰。
但她知道，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她要做的，不仅仅是保护妮妮。
还要让妮妮自己成长，自己学会保护自己。
下午放学，张妈急匆匆接完大孙子，才去接妮妮。
还好不是同一时间放学。
不然忙不过来。
白绫拦住了张妈。
也不担心接妮妮迟到。
“听说你大孙子也上重点小学了？”白绫问。
“次重点，不能和妮妮比。”张妈回答，语气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我在对面小区买了个迷你房，学籍才刚刚转过来。”白绫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对面小区。
环境不错。
价钱只有这个小区的一半。
“真的不错。”白绫自言自语道。
家里总是阴冷阴冷，陈凯不在家的时候，心里有点发怵。她在考虑要不要去对面买套房，偶尔去住住。
白绫又问：“妮妮在学校怎么样？还听话吗？”
“还行。”
“就是……那个订餐，太太别再忘记了。”
白绫仿佛没听到，扭着细腰回到卧室。
张妈看着她的身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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