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碎裂的清脆声响在无垠虚空中荡起涟漪，叶无殇的指尖还残留着幽冥火的灼痛。他望着对面那个与自己容貌 identical 的身影——那身玄色长袍上绣着的九幽冥纹正在缓缓蠕动，如活物般汲取着四周的灵气。分身的瞳孔里跳动着两簇幽蓝鬼火，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三百年前魔尊俯瞰众生的桀骜。
“怎么，不敢认自己的本心？”分身抬手轻挥，破碎的镜面竟在空中重组，映出一幅幅尘封的记忆画面：巍峨的魔宫之巅，年轻的魔尊手刃妖族叛徒；血色弥漫的仙魔战场，九幽蚀天诀撕裂漫天剑雨；还有那抹白色身影在祭坛前的泣血回眸——本该属于幽冥魔尊的记忆，却混着今世叶无殇的片段，如乱麻般交织。
叶无殇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喉间泛起铁锈味。他想起在炼丹阁的每个深夜，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冰凉的锁链穿透丹田，玄霄道君的拂尘扫过眉骨时的刺痛。此刻镜面里的画面突然扭曲，化作漫天飞雪，他看见自己（或者说前世的幽冥）跪在诛仙台，玄霄手持封印玉简的背影笼罩着圣洁金光。
“三百年前，你自愿被封印？”叶无殇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分身忽然狂笑，笑声震得虚空泛起裂痕，镜中雪景骤然崩塌，露出层层叠叠的镜中世界——每个镜面里都映着不同时空的叶无殇，有的在炼丹，有的在逃亡，有的正与白霜并肩作战。
“自愿？”分身指尖凝聚出一缕漆黑魔气，“玄霄那老匹夫用‘替天行道’的幌子骗我入阵，实则想夺取我的本源之力。他早就知道，只有魔尊的魂魄才能打开幽冥深渊的核心结界。”魔气如毒蛇般缠上叶无殇的脚踝，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蔓延，“你以为仙界为何突然对妖族赶尽杀绝？不过是想凑齐三百六十道妖族精血，为他的‘永恒天功’做引子！”
叶无殇猛地挥剑斩断魔气，却见剑锋斩在镜面上时，竟溅起朵朵血花。远处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无数道虚影从镜缝中爬出，皆是被玄霄迫害的妖族修士。白霜的身影突然在镜群深处闪现，她的衣襟染着鲜血，怀中紧抱着半块苍青玉佩，正在镜阵中艰难穿行。
“小心！”叶无殇下意识向前扑去，却被镜面弹回。分身抬手结印，所有镜面同时翻转，白霜的影像被分割成无数碎片。叶无殇感到心脏被狠狠攥紧，那些碎片里闪过白霜的眼神：初遇时的警惕，并肩作战时的信任，还有昨夜替他包扎伤口时的温柔。
“她来救你了，可真是愚蠢。”分身随手抓住一片映着白霜面容的碎片，“当年我的骨血里流淌着杀戮，而你......”碎片在他掌心化作齑粉，“却被这区区凡情蒙了心窍。你以为玄霄为何放任你在炼丹阁活到今日？不过是想等你彻底觉醒，好让我借你的身体重生罢了。”
叶无殇只觉脑海中轰然作响。他想起玄霄每次巡视炼丹阁时，那看似不经意的眼神扫过他丹田的位置；想起三个月前被同门推入锁妖塔，却意外在塔底发现刻着九幽蚀天诀残篇的石壁。原来一切都是局，从他觉醒魔功的那一刻起，就早已落入玄霄的掌心。
“你看这镜墟迷宫，”分身张开双臂，镜墙开始飞速旋转，露出更深层的空间——那里悬浮着三百六十座青铜鼎，每座鼎中都囚禁着妖族修士的元神，“这是玄霄用三百年时间布下的‘周天锁魔阵’，用你的转世之身做引，如今只差最后一步......”
话音未落，整座迷宫突然剧烈震颤。叶无殇透过旋转的镜墙，看见白霜正用苍青玉佩撞击着某处镜面，每一次撞击都溅起金色符文。她的发带早已散落，青丝间沾着冰晶，却仍是咬着牙不肯后退半步。
“无殇！”她的声音穿透层层镜面，带着令人心悸的颤抖，“还记得你说过的‘心灯’吗？用你的神识点燃它，不要被过去困住！”
叶无殇猛然回神。他闭上眼睛，任由今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在炼丹阁熬夜炼制聚灵丹时，白霜偷偷送来的桂花糕；逃亡途中，两人挤在破庙里分食的半块烤野兔；还有昨夜她靠在他肩头说的那句话——“不管你是叶无殇还是魔尊，我只认你这颗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心。”
当他再次睁眼时，瞳孔里的幽蓝鬼火已化作温润紫光。分身愕然止步，看着叶无殇指尖凝聚的不再是单纯的魔气，而是夹杂着星辰之力的混合能量——那是仙魔之力在他体内达成的微妙平衡。
“你......”分身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
“我是叶无殇，”他抬手轻拂镜面，那些囚禁妖族元神的青铜鼎纷纷发出共鸣，“也是幽冥的转世，但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棋子。”话音未落，他挥剑斩向迷宫中心的主镜，剑光中夹杂着白霜传来的妖族秘法咒文，镜面上顿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白霜趁机将苍青玉佩嵌入裂缝，玉佩顿时爆发出万丈青光。叶无殇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轰然碎裂，前世的记忆如退潮般散去，只留下最纯粹的情感——对不公的愤怒，对苍生的怜悯，还有对白霜的眷恋。当最后一片镜面破碎时，他终于看清了玄霄的真面目：那道站在幽冥封印前的身影，正掐着法诀准备开启最后一道禁制。
“不好！”白霜踉跄着扑进叶无殇怀里，两人眼睁睁看着封印裂缝中渗出漆黑魔气，远处传来九幽深渊的怒吼。叶无殇紧紧抱住白霜，感受着她剧烈的心跳，忽然想起迷宫中某面镜里闪过的画面——三百年前，魔尊在封印前留下的一缕残魂，正附在苍青玉佩上，等待着与转世之身的重逢。
“别怕，”他低头轻吻她的额角，手中已然凝聚出全新的能量——那是融合了仙魔妖三族之力的混沌之光，“这次，我们一起改写结局。”
镜面彻底崩塌的瞬间，玄霄的惊呼声从远处传来。叶无殇抱着白霜跃出迷宫，只见天际乌云翻涌，幽冥魔尊的残躯正从封印中缓缓升起，那双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毁灭的欲望。玄霄站在残躯肩头，手中握着染血的玉简，脸上是近乎癫狂的笑意。
“来得正好，”玄霄抬手一挥，幽冥残躯的巨掌便朝他们压来，“本尊要看看，你这半吊子魔尊，能拿我如何？”
叶无殇将白霜护在身后，周身魔气与仙气同时爆发，在掌心凝聚出一枚阴阳鱼状的法印。他能感觉到体内的两股力量正在前所未有的和谐运转，仿佛天生就该如此。当法印撞上幽冥巨掌的瞬间，天地间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云层被震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露出其后璀璨的星空。
白霜趁机掏出怀中的妖族密卷，念出古老的咒语。四周的灵气突然躁动起来，化作千万道绿光汇入叶无殇体内。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识海中觉醒，不是前世的记忆，而是属于叶无殇的、独一无二的意志。
“玄霄，你错了，”叶无殇踏空而上，法印在手中越变越大，“真正的魔心，从来不是杀戮与毁灭，而是......”他忽然露出释然的微笑，“是敢于直面这世间的不公，哪怕与天道为敌！”
法印轰然炸开的刹那，玄霄惊恐的表情永远定格在脸上。幽冥残躯发出不甘的怒吼，却在混沌之光中逐渐消散。叶无殇望着手中缓缓飘落的玉简碎片，终于明白三百年前的真相——幽冥魔尊并非败给玄霄，而是自愿散去九成修为，只为给转世之身留下一线生机。
“无殇，你看！”白霜指着天际。只见被混沌之光净化过的云层中，浮现出一道全新的结界，将幽冥深渊的魔气彻底阻隔。叶无殇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忽然觉得这具同时承载着仙与魔的身体，从未如此轻盈过。
“我们赢了。”白霜轻声说，眼中却泛起泪光。叶无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仙界弟子的惊呼——他们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玄霄的道袍被魔气染成漆黑，露出里面绣着的九幽图腾。
“接下来，该让三界看看真相了。”叶无殇握紧拳头，体内的九幽蚀天诀与仙法同时运转，在掌心凝聚出一枚代表着新生的光珠。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但此刻他不再迷茫——因为他终于明白，无论是仙是魔，只要心向光明，就能走出属于自己的道。
天际响起晨钟，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叶无殇望着白霜被阳光照亮的侧脸，忽然想起迷宫中那面映着未来的镜面——那里没有战争，没有偏见，只有一片开满灵花的山谷，两个身影并肩坐在溪边，看云卷云舒。
或许，那一天并不遥远。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白霜朝震惊的人群走去。身后，镜墟迷宫的残骸正在晨光中渐渐消散，只留下一片晶莹的碎屑，如同一地碎钻，见证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一个新传说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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