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硝烟尚未散尽，秦华已在神机营召开紧急会议。新制火炮的铸铁炮管在晨光中泛着冷芒，工匠们正用竹尺丈量炮身，空气中弥漫着硝石与汗水的混合气味。
“立刻组建三十座冶铁炉，” 秦华指着图纸上的巨炮图案，玉冠下的眼神灼灼发亮，“三个月内，我要五百门火炮列装边境。”
“殿下且慢！” 亦晨突然抬手，墨色袖口扫过案上的火药残渣。他蹲下身轻叩炮管，金属震颤声中带着沉闷的嗡鸣：“昨日试射时，炮身向后滑出三丈，碾坏了三座了望塔。”
负责铸造的王工匠立刻接话：“唐大人，咱们已在炮座下加装了铁锚……”
“铁锚能固定炮身，却改不了后坐力震裂炮膛的隐患。” 亦晨展开一卷磨损的弹道图，上面用朱砂圈出数十处裂纹，“上百斤的炮管每次发射都像撞钟，不出十次，炮膛内的来复线就会崩毁。”
秦华的手指在案几上敲出急促的节奏。远处传来工匠们搬运铁矿的号子声，每一声都像敲在他急待量产的心上：“依大哥之见，这耗费三年心血的火器，竟成了中看不中用的摆设？”
“并非摆设，而是需改弦更张。” 亦晨突然掀翻案上的陶砚，墨汁在青砖上漫开，他用短刀划出一道弧线，“现有火炮如城楼般固定，只适合守城。但若将炮管规格缩小三分之二，配以可移动的铁轮炮架……”
“缩小？” 王工匠惊得打翻了量尺，“炮管越短，射程越近。西域人的投石机可打到城墙三百步外！”
亦晨却从袖中取出枚核桃大小的铸铁弹丸：“新火药的推力是旧款的三倍。把炮管从两丈缩到六尺，装药量减半，弹丸改用精钢打造的锥形穿甲弹 ——” 他猛地将弹丸掷向墙角的青石，石面应声出现碗口大的凹坑，“这样的火器，既能由骑兵驮运，又能在冲锋时直轰敌方盾阵。”
秦华沉默地捡起弹丸，指腹摩挲着上面细密的螺旋纹路。演武场外突然传来马嘶，是杨菲菲的商盟快骑送来急报：西域联军已在天山脚下集结，先锋部队携带的 “巨弩” 能射穿三寸厚的铁板。
“就按大哥说的改！” 秦华突然将弹丸拍在亦晨掌心，玉扳指在晨光中闪过冷光，“但工期要压缩到四十天。杨国公的粮草队三天前在陇右遇袭，西域人等不起我们慢慢打磨。”
当夜的神机营工坊如白昼般通明。亦晨蹲在熔炉前，看着青冈木精炭与赤铁矿熔成金红色的铁水。他特意命人在炉中加入从商盟换来的西域陨铁，这种带着银色纹路的金属能大幅提升炮管的抗冲击力。
“唐大人，首座试验炮完工了！” 王工匠抱着六尺长的炮管踉跄走来，炮身上还缠着降温的湿布。亦晨接过炮管时，意外发现管壁上刻着细密的云纹 —— 那是工匠们偷偷凿上的祥瑞图案。
“试试这枚穿甲弹。” 李璇玑递过枚三棱状的精钢弹丸，尾部刻着她父亲的佩剑纹饰。亦晨将弹丸装入炮膛，亲自推动带铁轮的炮架来到演武场。此时秦华已带着羽林军等候，他们身后的靶场上，立着仿制西域盾阵的三层铁甲。
“退后百步！” 亦晨点燃引信的瞬间，炮管发出低沉的咆哮。赤红色的火舌喷出时，炮架向后滑出半丈便稳稳停住 —— 底部的弧形铁爪自动嵌入地面。远处的铁甲靶中央出现碗口大的破洞，后面的土坡被炸出深坑。
“射程三百五十步，穿甲三寸！” 测算的士兵挥舞令旗，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秦华大步上前，握住亦晨沾满火药的手，却突然注意到他袖口下的烫伤疤痕：“大哥，这些日子……”
“比起边关将士的鲜血，这点伤算什么。” 亦晨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炮管余温透过掌心传来，“让工匠们照此规格量产，每门炮配五名炮手，必须在西域人翻越天山前，组成移动炮阵。”
然而，当第一批二十门火炮运抵陇右时，亦晨收到了杨菲菲用信鸽传来的密报。信纸上只有一幅简笔画：西域联军的阵中，立着数座高达两丈的青铜祭坛，坛顶漂浮的黑色雾气，竟能让射出的弩箭在空中转向。
“祭坛……” 亦晨捏碎信纸，目光投向远处的天山方向。他知道，缩小的炮管虽解决了后坐力，却可能要面对更诡异的敌人。而此刻在神机营的工坊里，工匠们正将最后一批陨铁投入熔炉，火焰映照着他们黧黑的脸庞，没人注意到墙角阴影里，一枚刻着西域图腾的铜哨正在悄然滚动。
神机营内热浪翻涌，锻炉迸溅的火星如同赤色流萤，将夜空点缀得斑驳陆离。亦晨身着粗布短褐，半跪在新铸的炮管旁，手中的校准尺映着火光微微发烫。突然，厚重的牛皮帘被猛地掀开，秦华裹挟着夜露与寒意闯入，玄色蟒袍下摆沾满草屑，怀中却稳稳抱着个描金食盒。
“大哥，该歇一歇了。” 秦华将食盒轻轻搁在布满火星的砧台上，盒盖开启的瞬间，氤氲的热气裹挟着莲子羹的甜香四溢，“瞧这袖口的绷带，再被火星燎下去，璇玑姑娘可要找我兴师问罪了。”
亦晨这才低头查看，只见雪白的绷带已焦黑一片，隐约渗出干涸的血迹。他接过玉勺的指尖微微发颤，滚烫的羹汤滑入喉中，驱散了连夜锻造的疲惫与寒意：“等这批炮管完工，我便风风光光去李府提亲。”
“还要等？” 秦华陡然放下食盒，震得淬火铜盆中的水花四溅，“去年沙蟒道之战，你为她挡下那支穿云箭时，我就想替你定下这门亲事！” 他的指尖重重戳在亦晨肩胛处的旧伤上，那里的疤痕即便隔着衣料，依然触目惊心，“如今西域战云密布，刀剑无眼，万一……”
“清华！” 亦晨霍然抬头，脱口而出的竟是秦华昔日在客栈时的名字。手中的锻锤 “当啷” 坠地，惊起梁间沉睡的蝙蝠，“我身为神机营统领，肩负着守护大夏的重任，怎能在战事吃紧时沉溺于儿女私情？”
“正因为身处乱世，才更要珍惜眼前人！” 秦华丝毫不介意这略显粗粝的称呼，反而从袖中抽出一卷早已备好的婚书。泛黄的宣纸边缘磨损严重，显然被反复摩挲过无数次，“礼部的文书我已办妥，聘礼也按尚书之女的规格备下。你若抹不开面子，明日我便以太子之名，亲自去李府提亲！”
亦晨凝视着婚书上并排书写的 “唐亦晨 李璇玑” 六字，炉火映照下，墨迹泛着温润的光泽，恍若蒙上了一层岁月的滤镜。刹那间，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演武场上，李璇玑弯弓搭箭，箭矢破空，精准命中百步外的铜钱。彼时她鬓角飞扬的碎发，竟与眼前食盒中摇曳的莲子羹，有着同样的清雅与动人。
“其实……” 亦晨突然伸手入袖，掏出一枚精致的银质箭镞，上面雕刻的缠枝莲纹细腻入微，“这是璇玑送我的定情信物。她说，待西域平定之日，要用缴获的敌酋弯刀，为她打造一支凤钗。”
秦华接过箭镞，就着火光细细端详，忽然放声大笑：“好！等我们大破西域，就用大君的王冠熔了，给她打一顶最华贵的凤冠！” 他重重拍着亦晨的肩膀，动作却在触及对方肩胛骨时骤然凝滞 —— 那里的铠甲内衬，细密的针脚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正是李璇玑亲手缝制的平安符。
更夫打三更的梆子声穿透夜色，惊醒了沉思中的两人。亦晨望向锻炉中即将成型的炮管，翻滚的铁水倒映着他与秦华的身影，恍惚间竟与多年前在客栈共饮时的模样重叠。
“等打赢这场仗，” 亦晨小心翼翼地将箭镞贴身藏好，眼神中满是坚定与憧憬，“我定要在朱雀大街摆下三百桌喜宴，邀请全长安的百姓，共同见证我与璇玑的喜事！”
晨光微露，当第一缕曦光穿透工坊的窗棂，胖墩等人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根炮管的来复线打磨。亦晨缓缓抚摸着冰冷的金属炮身，李璇玑的话语在耳畔回响：“真正的神兵，是能守护想守护的人。”
与此同时，李府内一片静谧。李璇玑对镜簪花，晨光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侍女捧着红檀木匣上前，匣中静静躺着一支断箭，箭杆上 “护你周全” 四字，是沙蟒道之战后，亦晨用佩刀一笔一划刻下的誓言。
“小姐，唐大人的……” 侍女话音未落，李璇玑已利落地佩上箭囊，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待西域的烽烟散尽，我要亲自为亦晨披上红绸，戴上红盖头。”
而在遥远的天山脚下，青铜祭坛在夜色中散发着诡异的血光。黑袍人立于祭坛中央，手中骨笛上的图腾与神机营墙角的铜哨如出一辙。刺耳的笛声划破夜幕，惊得戈壁上的沙狐四散奔逃，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长安城的喜炮尚未鸣响，亦晨已率领第一批移动炮阵踏上征途。他将象征夫妻同心的合卺杯郑重交给李璇玑保管，却不知秦华偷偷在他的炮架中藏了一箱红烛 —— 那是太子殿下为凯旋之日，精心准备的洞房贺礼。
长安城西门，战旗猎猎作响，李璇玑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胯下的乌骓马不安地刨着蹄子。虎威军将士列阵整齐，长枪如林，铁甲似雪，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他们都知道，这支曾由李弘义统领的虎狼之师，如今虽表面由李璇玑指挥，可真正的掌舵人，是神机营的唐亦晨。
亦晨立于城头，望着城下整装待发的军队，神色凝重。此次西域联军来势汹汹，直逼碎叶城，但他并未随军出征，而是将重任交给了李凡与顾平。这二人与他渊源颇深，当年在赈灾时一同剿匪，因出色的能力被他调入都护卫，如今又进入虎威军担任将军。在李凡和顾平心中，亦晨不仅是上司，更是改变他们命运的贵人，而他们的军事才能，亦晨从未有过丝毫怀疑。
“二位将军，此番出征，切记按计划行事。” 亦晨将一封密信递给李凡，又看向顾平，“以火力覆盖为主，用新制的强弩狙击敌军将领，莫要与他们纠缠于常规战法。”
李凡抱拳行礼，眼神坚定：“大人放心！末将定将西域贼寇杀得片甲不留！” 顾平也跟着点头，手按剑柄，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亦晨又招来胖墩，拍了拍他的肩膀：“龙翔小组就交给你了，保护好两位将军，尤其要警惕敌方的暗杀。西域的暗影卫手段阴毒，不可大意。”
胖墩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大人就瞧好吧！我带的兄弟们，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保证让那些刺客有来无回！”
随着一声号角长鸣，李璇玑拔出佩剑，高声喊道：“虎威军，出征！” 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出城门，尘土飞扬间，向着碎叶城疾驰而去。
五日后，碎叶城外，西域联军的营帐绵延十里。他们带来了神秘的青铜祭坛，还有能射出毒箭的巨型弩车，嚣张地叫阵。李凡站在了望塔上，望着敌军阵营，冷哼一声：“来得正好！”
他转头对传令兵道：“传我将令，所有火炮、弩车准备就绪，听我号令，火力全开！” 顾平则带着精锐士卒，手持新制的狙击弩，悄悄埋伏在两侧山丘。这些狙击弩射程远超普通弓弩，且精准度极高，是亦晨特意为此次战役改良的。
当西域联军发起冲锋时，李凡大手一挥：“开火！” 刹那间，虎威军阵中炮声轰鸣，一枚枚炮弹如流星般划过天际，落在敌军阵营，炸得血肉横飞。顾平这边也没闲着，他亲自瞄准西域联军的前锋将领，随着一声 “放”，弩箭破空而出，精准地穿透了将领的咽喉。
龙翔小组更是神出鬼没，每当有西域刺客试图接近中军大帐，总会在暗处被无声解决。胖墩带着队员们，像一群隐匿在阴影中的黑豹，守护着整个大军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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