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御觉得，上回在县城惹事，也不过是因为宝珍年纪小，不懂事。等长大了，就好了。
“宝珍被惯得不像样，论责任，你得占头一份！”张氏翻了个白眼，怪道。
“我的闺女，自有我宠着！”宋安御甚至还带了几分骄傲。
张氏不认同宋安御的做法，却在看见余心莲这个小可怜苦心菜的时候，换了想法：
有人疼，是宝珍命好。再说了，宝珍自打学艺，已经懂事多了。
不过，这都要感谢余心莲。
张氏的感情，简单直接。
她伸手把宋安御碗里的煮鸡蛋，递给了余心莲。
“你吃管什么用？心莲今儿才是最辛苦的！你看看，这手腕子细的！她才该补补！”
宋安御随张氏拿，还笑着附和：
“还真是！这孩子来咱家也没过上啥好日子，整日奔波。她也就比宝珍大两岁吧？还是孩子呢！”
余心莲也没客气，拿起鸡蛋在桌沿上敲了两下，笑着说：“谢谢爹娘！”
苏红雪夹菜的手一顿，不自觉看向宋大郎。
宋大郎嘴巴大张，咬向鸡蛋的动作一顿，转而把剥了壳的鸡蛋往苏氏嘴里递塞：
“给！咱们家的大功臣，当然是辛苦带娃的媳妇儿！相公喂你！张嘴！”
苏红雪红着脸，低下头，小口吃着鸡蛋。
除了苏红雪，余下几人都乐得不行。
摇篮里的大娃，蹬着两条小粗腿，扭来扭去，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张氏放下筷子，伸着手指逗他：“哎呦，高兴了？大娃练踢腿呢？真厉害！”
大娃藕节似的胳膊舞动起来，一把抓住了张氏的手指。
张氏扭过头，对苏氏说：
“还别说，这孩子手劲真大！没准儿叫心莲说准了，大娃长大能做个将军！”
苏氏撇撇嘴：“当将军有甚好的？边疆不是沙漠就是苦寒，哪有汴京文人过得舒坦？”
“嫂嫂这话可就偏颇了。若没有士兵守卫，哪有咱们的安稳日子？”
苏红雪把孩子抱进怀里：
“我只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丧命就是一眨眼的事儿。反正，我不愿让大娃做甚将军！
“我也不指望他立甚劳什子的功勋！就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像其他人一样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张氏和余心莲对视一眼，均闭上了嘴。
苏红雪终归才是大娃的正头母亲。
她们越俎代庖瞎操心，只会惹得苏氏不满。
看着埋头吃饭的张氏和余心莲，苏红雪有些后悔刚才把话说得太硬。
毕竟，她在柴娘子那儿接的绣活，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干呢！
余心莲回来后，一直在忙，苏红雪也就没好意思问。
于是，她软了态度，找补道：
“哎呀，大娃还小。他若是真喜欢舞刀弄棒，我这当母亲的，还能拗得过他啊？”
宋大郎摸着后脑勺，傻乐着给媳妇儿解围：
“他若不是读书的料，就是日日被困在学堂，也学不进一点儿。”
“是啊！孩子能长成什么样，还得看他们自个儿。我记得，大郎第一天被送到陈夫子那儿开蒙的时候，哭得那叫一个惨哟！”
张氏看向远方，忆起宋大郎小时候，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笑。
宋安御也笑：
“我也想起来了！哪里是第一天哭，哭了得有将近一月吧？
“后来，陈夫子隔壁的刘寡妇，实在心疼孩子，瞧不下去了，说只要他好好学认字，就给他芝麻糖吃。”
余心莲好奇地问：“然后大哥就爱上读书了？”
张氏眉飞色舞：
“初时，我也这么以为的！其实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他每日背着书袋去找刘寡妇要芝麻糖。
“吃完就发呆、睡觉，睡得可沉！陈夫子怎么喊都喊不醒，给他吓得光着脚跑到田里找我们！”
苏氏抿着嘴笑。
她最喜欢找刘婶聊夫君小时候的趣事了。
两边说辞一对，苏氏才发现，刘婶同她说的时候，显然还给夫君留了面子。
宋大郎有些不好意思，提高了声量：“年纪小，哪能坐得住？困了就睡着了，有甚奇怪的？”
张氏驳道：
“你可别拿年纪说事儿啊！你二弟比你小就开蒙了，书桌前一坐就是一天。他可没睡觉啊！”
宋大郎辩道：
“二弟才是家里奇怪的那个！老三开蒙的时候，不也是天天睡？宝珍去的时候，虽说睁着眼，但耳朵根本没在听，一问三不知！”
宋大郎怕张氏抖搂出更多尴尬的事儿，端起盘子，开始收桌子，
“那什么……我帮着收，大伙儿今儿都累了，早点歇了吧！”
饭后，余心莲把布匹和钱银送到正屋。
苏氏也在。
余心莲简单报了账目，而后又拆开线材包裹，把柴娘子叮嘱的用色问题说了。
苏氏抚了抚胸口，按耐住激动的心情：“放心，我都记下了！我一定好好干！”
张氏咂摸着嘴，赞道：
“柴娘子的人品，真是不错！宝珍那样顶撞她，她都能不计前嫌。不仅没给红雪的绣活压价，还愿意耐心教宝珍手艺。”
“是啊！”苏氏灵机一动，“她不是没能成亲吗？若有合适的，咱们给她介绍一个？”
余心莲立即否定：“嫂嫂，此事不可行。”
苏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余心莲没有因为她的脸色变化而停下：
“你是好心，我们都知道。但是好心也不一定都能办成好事。人家若是不领情，还觉得你讨嫌多管闲事，以后不把绣活儿给你做了，咱们该怎么办？”
张氏也劝道：
“就算成了，往后夫妻俩拌嘴打架，你和宝珍夹在中间，如何自处？
“更何况，她有三十了吧？能说合的男子，不是有缺胳膊少腿的大毛病，就是娶过人的。光是想想，就是一地鸡毛！”
苏氏压着内心的委屈，小声道：“娘，我晓得了。你们说得都对。是我鲁莽了。”
“哎！幸亏没酿出祸事。把布匹和线材抱回去吧！你只管用心做活儿，旁的什么都不要问。”
张氏失望地摆摆手。
大儿媳妇，就是没有二儿媳妇机灵！
唉……好在心不坏。旁人说的话，她也能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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