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择莱斯。”
邵庭的声音清晰而平静，他的手指没有半分犹豫，精准地从那十一枚闪烁着微光的芯片中，拈起了属于“莱斯”的那一枚，举到眼前。
芯片表面流动的幽光，仿佛映照出那个有着火焰般红发、翡翠色眼眸的少年。
莱斯说话总是有股茶味，可关键时刻却绝对严肃保护着邵庭，是一个矛盾而鲜活的人。
“我要回到第二个世界，回到有莱斯在的那个时空。”
这个选择显然出乎孟思行的意料。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波动，眉头轻微蹙起。
那个世界是特殊的。
在数据收集任务完成后，由于第二个小世界底层时空规则的极度不稳定和某种未知的排异反应，作为更高维存在的他，其意识介入的通道便被强行封闭了。
换言之，他对莱斯所在的世界失去了绝大部分的掌控和干预能力。
“在你意识回归后，别的世界都能凭借你觉醒后的认知和我的残余权限进行微调，规避风险。”
孟思行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可唯独第二个世界其时空维度理论本身便是混乱的，充满了不可预测的悖论和循环。”
“在我无法介入的情况下，那里对你而言将是真正未知的险境。一旦进入，会发生什么，连我也无法预知。”
邵庭迎上他担忧的目光，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点了点头：“我知道。正是因为那里混乱，时空可能形成闭环，我才必须回去。”
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莱斯那双盛满了伪装下的不安与孤独的绿眸。
“如果我不回去，难道要留莱斯一个人，在那个可能永无止境的时间循环里，独自面对永恒的孤寂吗？我不想他独自承受这个。”
孟思行深深地看着邵庭，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
那份不容动摇的决心背后，是对另一个“自己”碎片深切的怜悯与责任。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郑重：“如果这是你最终的选择……那么，我尊重。”
*
意识从混沌中挣脱，邵庭猛地睁开双眼，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耳边是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船体的声音。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豪华游轮的甲板上。
他转过头，视线瞬间撞进了一双翡翠般碧绿、此刻正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湿润光芒的眼眸中。
“邵庭，你回来了！”
伴随着一声带着哭腔又满是喜悦的呼喊，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旋风般扑了过来，重重地撞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脖颈。
火红的长发如同流动的火焰，拂过邵庭的脸颊，带来微痒的触感。
莱斯抬起头，那张精致的脸上满是激动，他紧紧盯着邵庭，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确认：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选择我的！你回来了！”
邵庭被他抱得有些踉跄，心中却因这炽热的欢迎而泛起暖意。
但他立刻捕捉到了莱斯话语中的不寻常之处，他轻轻扶住莱斯的肩膀，稍稍拉开一点距离，惊讶地问：“莱斯？你怎么能够回来？”
莱斯用力点头，眼中的狂喜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了然与复杂的神情。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解释道：“自从我融合了你留下的一半‘神力’后，我的思维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我开始能看见一些碎片。一些来自更高维度属于‘另一个我’的记忆片段。”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眼神有些飘忽：
“在那个记忆里，我看见‘我’拿着十一枚闪闪发光的芯片，递给你，对你说……让你来选择。”
莱斯的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后怕：“可是，我看不到你最后选了谁。我只知道，你有可能选我，也有可能选择别人。”
他抬起眼，绿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邵庭：“你消失的这五年里，我每一天都在害怕，害怕你选择了别的‘我’，再也不回来了。”
邵庭心中巨震。
莱斯竟然能窥见发生在更高维度的选择场景，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是因为莱斯融合了他部分力量，还是因为这个无限流游戏世界本身的规则就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变数？
“你竟然能看见……”邵庭喃喃道，心中对这个世界的神秘与危险有了更深的认识。
他看着莱斯那双盛满了依赖与不安的绿眸，一个假设性问题脱口而出：“如果我最终没有选择回来呢？你会怎么办？”
莱斯闻言，脸上那种楚楚可怜的表情瞬间收敛，一抹近乎邪恶的笑容绽放在他唇角。
他缓缓抬起手臂，只见他白皙的手臂上，一道黑红交织、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诡异纹路浮现出来，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如果你不回来——”莱斯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偏执：
“那我就打破这个世界。一个时空一个时空地找过去，直到找到你为止。”
他抬头望向蔚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语气又带上了一丝挫败：
“可惜只靠我自己的力量，在等你的这五年里，我试了无数次，还是没能真正打破这个该死的世界隔离。”
邵庭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天空。
那看似平静湛蓝的天幕，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一块禁锢着一切的玻璃穹顶。
这艘游轮，这个看似浪漫永恒的世界，不过是一个静止的牢笼。
他们曾经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十年，沉溺于甜蜜的表象，却忽略了最根本的事实——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拟的。
什么是真实？如何打破这虚假的安宁？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邵庭心中成型。
他偏过头，看向莱斯，嘴角勾起一抹挑战般的笑容：“既然你一个人不行，那如果加上我呢？”
他伸出手：“不如我们一起去探索一下？联手打破这个游戏世界，去看看‘外面’的样子，如何？”
莱斯看着邵庭眼中闪烁的坚定与邀请，绿眸瞬间亮得惊人。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伸出手，紧紧回握住邵庭的手，用力得指节都有些发白。
“好！”他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下一刻，两人周身同时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波动。
邵庭体内沉淀的来自多个世界的本源之力，与莱斯身上那融合了邵庭神力、又带着这个世界独特诡异属性的力量，完美地交融在一起。
随着他们力量的共鸣，原本平静的深海之下，传来了无数古老而恐怖的咆哮。
一头头庞大无比、形态各异的深海巨兽破开海面，掀起滔天巨浪。
海水开始疯狂倒灌，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邵庭和莱斯携手悬浮于半空之中，目光锐利地锁定着头顶那片看似坚不可摧的“天空”。
两人将融合后的庞大能量汇聚于一点，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光柱，悍然轰向天幕！
第一波攻击落下，整个天空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并未破裂。
“继续！”莱斯眼中闪烁着疯狂与兴奋的光芒。
一次又一次，能量光柱如同重锤，连续不断地撞击着天穹。天空开始像水面一样扭曲，泛起剧烈的波浪状纹路。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脆响传来。
紧接着，在第一道裂纹出现的地方，一小片天空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脱落下来，化作晶莹的碎片坠向下方翻涌的海浪。
这只是一个开始。
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越来越多的天空碎片开始剥落、崩塌。
整个世界仿佛一件精致的琉璃器皿，正在从顶部开始，寸寸碎裂。
刺耳的碎裂声响彻天地。无数大小不一闪烁着光芒的“世界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就在整个游轮世界即将彻底崩解的那一刻，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吸力从破碎的天穹之外传来，瞬间包裹住了邵庭和莱斯。
两人的身影在漫天坠落的碎片中变得模糊，随即被那股力量猛地拽离了这个正在消亡的虚假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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