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时，他正蹲在图书馆外的香樟树下核对活动预算。
晨露沾湿了球鞋边缘，他却浑然未觉——屏幕上\"周文翰已读\"的消息提示，比秋日的阳光更让他心跳加速。
\"昨晚那通电话没白打。\"他捏着笔在预算表上画了个圈，圈住\"论坛之夜\"四个字。
这四个字像颗小太阳，把前世那些在楼梯间背父亲去医院的画面都晒褪了色。
他想起今早母亲在电话里说\"你爸偷偷把降压药瓶藏在米缸里\"，指甲无意识抠着表链——等活动成了，他要把用户增长数据打印三份，一份给陈教授看潜力，一份给陈景明的广告公司谈长期合作，还有一份......他抬眼望向三楼靠窗的位置，那里有个扎着高马尾的身影正伏案写东西，发梢扫过笔记本封皮，带起一页纸角。
姜雅琴的白色丝质长裙是在女生宿舍楼下见到的。
沈杰站在银杏树下等她，看她提着帆布包从楼门走出来，裙裾被风掀起个小角，露出脚踝上细银链。\"不是说穿常服？\"他嘴上抱怨，手却自觉接过她的包。
姜雅琴歪头笑，发间飘来茉莉香：\"陈虎跃叔叔的印刷厂说要看设计稿，总得让人家觉得咱们专业。\"她指尖点了点他胸前的校徽，\"再说......\"尾音轻得像落在银杏叶上的晨露，\"你上次说要带我遛遛。\"
沈杰喉结动了动。
前世他追伍芷清时，总捧着奶茶在女生楼下等两小时；现在看着姜雅琴裙角扫过自己的牛仔裤，忽然懂了陈景明说的\"谈恋爱不是伺候祖宗，是找个能一起搬砖的\"。
他把帆布包往肩上提了提，包底蹭到她手背——那里还留着抄创业方案时磨出的薄茧。
图书馆二楼靠窗的位置，周文翰的格子衬衫先到了。
这个总把\"数据不会撒谎\"挂在嘴边的网站负责人抱着笔记本，身后跟着个背着相机包的高个男生。\"曹孟宇，摄影社的设计大佬。\"周文翰推了推眼镜，\"我跟他说你要做三款能让新生挤爆礼堂的设计，他非说要当面听需求。\"
曹孟宇把相机包往桌上一放，指节敲了敲沈杰摊开的策划书：\"先说好，我只接有意思的活。\"他挑眉时左边眉骨有道淡疤，像道未干的墨痕，\"论坛之夜的主题是'拼过的日子值得被记住'？
那海报得有故事感——你得给我几个用户案例，比如那个拼了二十箱纸巾给宿舍阿姨的学姐，或者凑钱买考研资料的大四学长。\"
沈杰的手指在策划书上快速滑动，翻到贴满便签的用户反馈页：\"都在这儿。
入场券要带点仪式感，我想印上'第x位拼多多用户'的编号，背面留签名区——活动结束让来的人写两句感想，以后能当宣传素材。\"他抬头时，看见姜雅琴正把他揉皱的预算表悄悄展平，发顶的银杏叶影子落在她锁骨上，\"还有徽章......\"
\"要小。\"姜雅琴突然插话。
三双眼睛同时转向她，她耳尖泛红，却没躲开视线：\"我观察过，女生喜欢别在帆布包上的小物件。
直径两厘米左右，用拼夕夕的橙色，边缘做磨砂质感......\"她指尖在桌上比划出个圆，\"这样她们走在路上，就是移动的广告。\"
曹孟宇的手指突然叩了叩桌面。
他盯着姜雅琴比划出的圆，又扫过她摊开的《消费者行为学》——书页间夹着的，是沈杰昨晚画的活动流程图，边角还沾着咖啡渍。\"行。\"他突然笑了，露出颗虎牙，\"这单我接了。\"
周文翰的鼠标在笔记本上点得飞快：\"网站论坛区我会开个预热帖，让用户晒'最有成就感的拼单'。
你把用户故事整理二十个，我明天中午前就能排版好。\"他推眼镜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姜雅琴手边的保温杯——杯身贴着张便利贴，字迹方方正正写着\"雅琴，别喝冰的\"。
窗外的银杏叶沙沙响。
沈杰看着三人在策划书上圈圈画画，突然想起前世此刻自己在做什么——应该是在伍芷清的生日宴上，为了她随口说的\"想要限量款手袋\"，躲在洗手间给高利贷打电话。
而现在，姜雅琴的钢笔尖在预算表上划出流畅的线条，周文翰的键盘声像首轻快的曲子，曹孟宇的相机包拉链被他扯得哗啦响，正往外掏速写本。
\"下午两点去印刷厂。\"沈杰看了眼手机，\"陈叔说要当面确认纸样。\"他转头对姜雅琴笑，\"麻烦姜总陪我去当监工？\"
姜雅琴把保温杯塞进他怀里，杯壁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先把用户故事整理完。\"她低头时，发梢扫过沈杰手背，\"周学长，曹学长，需要我帮忙整理案例吗？\"
周文翰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了两秒。
曹孟宇的速写笔悬在半空，盯着姜雅琴耳后那点没擦匀的茉莉香护手霜——和沈杰书包里降压药标签上的字迹，像是同一个人写的。
图书馆的电子钟跳到十点一刻时，周文翰合上笔记本起身：\"我回机房调论坛模板。\"他拎起包，目光在姜雅琴身上顿了顿，又迅速移开，\"下午需要我一起去印刷厂吗？\"
\"不用。\"沈杰把策划书收进帆布包，\"你把论坛预热帖的标题想三个，要够抓人。\"他转头对曹孟宇笑，\"你赶紧把海报草图勾出来，我让陈景明找广告公司做样稿。\"
曹孟宇收拾相机包的动作慢了半拍。
他望着姜雅琴低头整理资料的侧影，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今晚十点前发你邮箱\"，便跟着周文翰往外走。
两人走到楼梯口时，周文翰突然停住脚步。
他从裤袋里摸出颗薄荷糖，抛给曹孟宇：\"那女生......\"
\"姜雅琴，经济系大三的。\"曹孟宇接住糖，指甲在糖纸上抠出道印子，\"我上周在图书馆见过她——帮沈杰抄了二十遍创业方案，手都磨红了。\"他把糖塞进嘴里，薄荷的凉意在舌尖炸开，\"怎么？\"
周文翰望着二楼窗口那抹白色身影，推了推眼镜：\"没什么。
就是觉得......\"他没说完，转身往机房走，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沈杰这次，是真的不一样了。\"
曹孟宇站在原地，望着二楼窗口。
风掀起纱帘，姜雅琴的发梢在光影里晃了晃，像株在春天里抽芽的藤。
他摸出手机打开速写软件，鬼使神差地画了道弧线——是刚才姜雅琴比划出的徽章大小。
\"有意思。\"他低声说，把手机揣进裤袋。
银杏叶落在肩头，他却没察觉，只想着等会要去拍几组校园里的拼单场景，给海报找灵感。
而此刻的二楼靠窗位置，沈杰正把整理好的用户故事推到姜雅琴面前。
她的手指划过\"帮室友拼考研资料的林晓\"那页，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子：\"这个故事好，能让新生有代入感......\"
阳光漫过她的发顶，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投下暖融融的影子。
沈杰望着她腕间细银链上挂着的小橘子挂坠——和拼多多的LoGo同色，突然觉得，那些被重生改写的时光里，最珍贵的从来不是预知未来，而是终于有个人，愿意和他一起，把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
周文翰的皮鞋跟刚敲下第三级台阶，曹孟宇突然拽住他后领。
少年喉结动了动，目光穿过楼梯间的玻璃望向二楼——沈杰正低头帮姜雅琴捡掉落的用户故事稿，指尖几乎要碰到她发间那枚珍珠发卡。
\"等等。\"他把相机包甩到胸前，转身往回走。
周文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瞳孔缩了缩——曹孟宇这副模样，像极了上回在设计大赛现场，揪着陈宇飞抄袭证据不放时的狠劲。
图书馆二楼的阳光正漫过沈杰的肩头。
他刚把最后一叠故事稿理齐，就见曹孟宇的阴影罩下来。\"沈杰。\"摄影社大佬的指节叩了叩桌面，相机包拉链在寂静里发出细碎的响，\"上学期设计大赛，压了陈宇飞那组'校园记忆'的，是你吧？\"
钢笔从姜雅琴指间滑落，在预算表上洇开个蓝墨点。
沈杰的脊背瞬间绷直——陈宇飞，那个前世靠抄袭拿奖、把他递去组委会的举报信当众撕碎的二世祖。
重生后他匿名寄了完整的对比图，却没料到会被曹孟宇注意到。
\"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冷静。
前世此刻他正蹲在伍芷清宿舍楼下，为她弄丢的限量发卡赔笑；现在他望着曹孟宇眉骨那道淡疤，突然明白有些事必须自己扛。
姜雅琴的手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她没说话，只是把保温杯往他手边推了推——杯身还留着她刚才用纸巾擦拭时的潮气。
曹孟宇突然笑了，虎牙在阳光下闪了闪。
他从相机包里抽出速写本，哗啦啦翻到画满分镜的那页：\"陈宇飞那组用老照片拼贴，虚得像层雾。
你递的举报材料里，把他盗用的四张毕业墙原图标得明明白白......\"他指尖划过纸上的铅笔痕，\"就冲这股子较真劲儿，我改主意了——徽章我加个暗纹，拼夕夕的'拼'字用小篆，藏在磨砂边缘里。\"
周文翰的手指在手机屏上悬了半分钟。
他盯着\"陈虎跃\"三个字的通话记录，喉结动了动：\"印刷厂那边......陈叔前几天还说，上回广告公司送的样稿颜色偏红，差点把人家货架喷成橘子酱。\"他推眼镜的动作带得镜腿磕到鼻梁，\"要不我先把设计稿发过去？\"
\"发什么。\"沈杰合上策划书，帆布包带在掌心勒出红印，\"陈叔要的是当面看纸样。\"他扫了眼墙上的挂钟，11:23，\"现在去，赶得上饭点，陈叔食堂的红烧肉最实在。\"
姜雅琴低头整理资料的动作顿了顿。
她把沈杰揉皱的预算表叠成小方块，塞进他外套口袋：\"我包里有薄荷糖，陈叔血压高，别让他抽太多烟。\"
印刷厂的铁门在午后的阳光里泛着暖意。
沈杰把自行车停在门岗旁，回头时正看见姜雅琴踮脚锁车——白色裙摆被风掀起，露出细银链上的小橘子挂坠，和车筐里的策划书封皮撞了个满怀。
\"沈小友！\"
陈虎跃的大嗓门先撞了过来。
五十岁的印刷厂长系着靛蓝围裙，手里还沾着油墨，带着三个工人从车间跑出来。
他拍了拍沈杰肩膀，力道大得差点让年轻人踉跄：\"上回听景明说你在搞论坛活动，我就让人把压箱底的荷兰白卡纸翻出来了！\"他转头冲姜雅琴笑，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花，\"这位是......\"
\"姜雅琴，我搭档。\"沈杰替她回答，喉结动了动。
前世他总把\"女朋友\"三个字挂在嘴边，现在却觉得\"搭档\"二字，比任何甜言都沉得实在。
姜雅琴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陈虎跃的手掌，突然顿住。
她弯腰从车筐里摸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六盒降压药：\"沈杰说陈叔总把药忘在车间。\"她抬头时，阳光正落在她眼尾，\"药店说这种缓释片对心率好。\"
陈虎跃的手在半空抖了抖。
他接过药盒，指腹蹭过盒身的便利贴——上面用方方正正的小楷写着\"每日两次，饭后服用\"。\"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转身冲工人喊，\"把样品室的射灯全开！
小沈要看的纸样都在玻璃柜第二层！\"
车间里传来机器启动的嗡鸣。
沈杰跟着陈虎跃往里走，余光瞥见姜雅琴正蹲在门口，帮老门卫修坏了的自行车铃铛。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切进来，在她发顶镀了层金边。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预算表，突然听见隔壁车间传来\"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是竹片打磨的动静。
\"陈叔，那边是在做什么？\"他顺口问。
陈虎跃脚步顿了顿，回头时眼里闪过丝狡黠：\"上个月接了批定制扇的单子，竹骨刚到。
怎么？
你这论坛活动，要不要加把扇子？\"他拍了拍沈杰后背，\"走，看完纸样带你去瞅两眼。\"
姜雅琴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沈杰，门卫大爷说这铃铛是他孙女送的。\"她站起身，指尖沾着点机油，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修好了。\"
沈杰望着她，突然觉得秋日的风里都浸着甜。
他应了陈虎跃一声，转身时裤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周文翰发来的消息：\"论坛预热帖标题想好了三个，你挑挑。\"
而隔壁车间的竹片打磨声，正一下下敲在他心尖上。
他想起姜雅琴早上说的\"移动的广告\"，想起陈虎跃刚才说的\"定制扇\"，突然有了主意。
等会看完纸样，他要和姜雅琴商量——或许，这把扇子，能让拼多多的标志，跟着秋风，吹遍整座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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