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巧娘偷偷看她一眼，温竹青这么冷淡的神色，实在出乎她意料之外呢。
面色平静，不悲不喜，却又能看透人心，低垂着眼帘，好像她去上香看到的观世音菩萨一般。
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我之前生下一个女婴，夭折了，之后一直没怀上，才被婆家不容的。
我这不是我看姑娘家添了很多人手， 家业更大了，就想继续为姑娘效劳。
我婆婆催得急，我男人对我还好，所以我想和男人一起为姑娘干活儿，求姑娘收留。
我们愿意签订长工契书，为姑娘干活儿。”
蔡大娘忍不住道：“你这个妇人，真是心眼儿多，看阿青家里好过了，你自己舍不得走也就算了，怎么能把你男人也弄来呢？
你怎么不把你婆婆也找来，你们一家子好团圆呢。”
宋巧娘狡辩：“反正姑娘家里也要用人的，我们两口子都是老实人，都能干活儿，蔡大娘你为何这么针对我？
我一直帮你干活，勤劳本分，可没有偷懒啊。”
蔡大娘道：“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了？合着你不吃不喝，你身上的衣服不要钱的吗？
你算算阿青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你出嫁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吧？
我就是看不惯你不老实， 你早点儿坦白，跟阿青说清楚了，我也不生气。
你突然把你男人找来，这是什么意思？逼着阿青收留你们夫妻的吗？”
宋巧娘道：“我没有，我只是让姑娘看看我男人，他真的很老实的，绝不会偷奸耍滑干坏事儿。”
“你……”
温竹青放下茶盏，道：“蔡大娘，别生气，我来跟她讲。”
宋巧娘满脸期待看着她，“姑娘，你说。”
温竹青道：“既然你有男人，有婆婆，有自己的家，那就归家吧。”
“什么？”
宋巧娘大惊，“我不想归家，我只想伺候姑娘，姑娘，你，你为何不管我了？”
陈宝根唇角嗫喏一下，最终没有说话，只是眼底闪过一抹不满。
温竹青道：“合着我救了你一命，还要负责你一辈子了吗？宋大姐，你这不是报答我，是恩将仇报。
我之前就说过，要你卖身入府，是看在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才同情你留下你的。
可你有家有男人，你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宋巧娘不甘心：“姑娘最心善，孩子都能收留，费心养着，我们夫妻能干活儿的，求姑娘给条出路。
家里实在是穷，地里的收成吃饱饭都难的， 我也是实在没法子呀。”
温竹青平静道：“孩子无辜，我不救，一条命就没了，就像是遇到你一样，不管谁自杀，我都会救的，这是为了我自己的良心，为我自己积德行善。
我心善，却不傻，你跟我玩儿心眼儿，当我看不出来吗？
你说你男人老实，能干， 这不假，可是因为这样，我就要留下他的吗？
你看看这村子， 十个男人八个是老实的，我能收几个？
我家里用人，是需要用，而不是被你用心善来道德绑架我，逼着我用你们。
宋大姐，你的日子不好过，这不是我造成的，我也没义务负责，送客吧。”
蔡大娘高兴道：“听到了吧，走吧，别以为夸姑娘心善，就该留着你们的，我们家里不要你们这么多心眼子的奴才。”
陈宝根终于说话了：“我们才不是奴才，我们是良民，你们别以为有钱就欺负人。”
“谁欺负你了？没人请你们来，滚，别让我找人撵你们走啊。”
宋巧娘满脸不解，忍不住落泪，道：“姑娘，为什么呀？你要怎么才肯留下我？就因为我找了我男人来，你就厌弃我的吗？
我也没法子，出嫁从夫，我总不能不管我男人的吧？”
温竹青叹息一声，“你要想知道根源，那咱们可有的说了，我只怕你承受不住。
有些事情，还是糊涂点儿的好，宋大姐， 我是同情你，可怜你，但是有句话你听说没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可怜，但是更可恨。”
宋巧娘变了脸色：“我，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何这么说我？”
梁正远正好回来，沉着脸进来，坐在她身边，冷冷扫过两人，“阿青让你们走，不计较你在家里吃喝穿用， 还欠着你了吗？”
宋巧娘对梁正远还是很畏惧的，跪下道：“不是的，我知道姑娘是好人啊，我真心感激姑娘，一辈子当牛做马都愿意的，是姑娘不肯给我这个机会啊。”
温竹青道：“我不给你这个机会，自然是有我的原因的，你身边跟着一个婴灵，你知道吗？”
蔡大娘吓的一哆嗦，站在她身后：“什么婴灵啊？阿青别吓我啊。”
陈宝根更是后退几步，一脸厌恶：“你，你沾上脏东西了？你这个扫把星，不下蛋的贱人，我家倒多大霉，娶你进门。
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啊？还敢回来祸害我们， 我，我娘说的对，早该休了你的。”
宋巧娘茫然：“你，你竟然要休了我？”
“不然呢？等着你带着脏东西回来，连累我和娘吗？”
蔡大娘不屑道：“你看看，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男人，巴不得你死呢，你说说你，图什么呀？
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我命好，男人死的早，我婆婆也是嫌弃我不生儿子，没少磋磨我。
后来多少人来劝我改嫁，给我说婆家，我都没答应，我守寡，只养活女儿一个，日子辛苦，可心里舒坦啊。
重新嫁一个，又得走以前的老路，生孩子，伺候男人，伺候公婆，给一家子当牛做马还挨骂，被他们施舍一样，我图什么啊？”
温竹青忍不住笑了：“蔡大娘，睿智啊，确实如此，嫁不到好的人家，不如不嫁。
我不想留着你，是因为你自我厌弃，一身的负能量， 不知道自立，已经经受一番折磨，为何还要回头？
你看看，现在你满意了吗？你的男人还不问什么情况，就急着甩掉你，你就这么不值钱，离开他们家活不了吗？”
宋巧娘也悲从心来：“都怪我命苦，我能怎么办？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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