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脸色极度灰败，胸口的窟窿掏空了大半的内脏，鲜血早已流干，哪怕那张脸上不见痛苦，何燕却还是能感受到，对方在受伤的时候……有多疼。
“……”
女人指尖大幅度颤抖着，刚刚聚起的一点思绪被打的稀碎，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连苏席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面前的景象像是尘埃落定很久之后，所有人都死了，尸体静悄悄的躺在死寂的空地，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幻境跳跃了中间种种因果，只呈现了这一点，为什么呢？
是因为她对苏席死亡太过怀疑吗？所以才这样……毫不留情的把结果拍到她脸上。
…是这样吗？
何燕颤颤巍巍的描画着苏席的五官，发白的指尖虚虚划过有些干瘪的脸颊，她在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苏席死亡的怀疑和执念有多深。
哪怕此时惨烈的一幕就摆在她面前，她仍然有些……不信。
是的，她不信。
女人长吸一口气，被满是血污的空气呛的咳了两声，但不妨碍她去扒拉苏席的袖子，虽然触碰不到。
她记得苏席左手手腕靠内侧有颗小痣，换着姿势看了半天后，她终于从女生耷拉着的左臂上看见了那颗痣。
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何燕难得沉默的静立了几秒，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是本能的在怀疑，至于怀疑什么，她不敢细想。
但上天明显让她隐晦的猜想落在了空处，面前的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她就是苏席，这点毫无疑问。
既没有被替代，也没有生还的可能。
——她死了。
彻彻底底的，失去了生命。
何燕摸着衣兜里的玉扳指，咬了咬牙盘腿在苏席面前坐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许，只是单纯的想要坐一会儿。
太累了。
她太累了。
在等待苏席回来的半年里，她没有睡过一天好觉，终于，在独自熬过了六个月后，她含着泪明白了什么。
“混蛋。”
她或许确定了什么，又或许没有。
苏席曾经卷在被子里放松的开过玩笑，说她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如果有分离的那天，不要害怕，最多三个月她就回来。
回这个逼仄却安全的小屋。
何燕信了。
毕竟任务世界极其不稳定，发生什么意外都是有可能的，当时她还在纠结的想如果离了对方的庇护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谁知道……天不遂人愿。
她在半年前就从系统那里得知了苏席的死讯。
但是她不信。
只因为苏席的一句话，她用尽了这辈子的耐心，边过副本边等待，足足等了半年。
无数个夜里，她一遍遍的梦见漆黑的走廊，电闪雷鸣中有人在她身前挡风，然后……越来越冷，等她惊觉什么的时候，连雷雨带来的光亮都没有了，只有身前……
化为白骨、站立的女孩。
她不信。
在时间走过第六个月的最后一天时，她蒙在被子里悄无声息的哭了半个小时，然后毅然决然的打算进这个副本看看。
她想知道这个副本里发生了什么。
虽然在系统收回复活券奖励后存活率恢复了正常，但难度摆在那里，A级副本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在苏席的强硬锤炼下，何燕精神上有了很大的提升，她在进这个副本前做了很多准备，从系统背包里满满当当的道具就能看出来。
当然，难以避免的是，除了等级道具外的大部分道具都有严苛的限制，在这个副本里用处不大。
何燕静静看着苏席低垂侧偏的空朽头颅，眼神几近温柔。
这半年里各种磋磨消耗着心神，她的眼角添了很多细纹，单看面容绝对不会知道她此时才二十八岁。
苏席说的对，她还年轻。
女人安静的回忆着什么，唇边泛起一丝浅淡飘渺的笑意，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苏席属于那种冷淡的长相，在人群中相当惹眼，能力又摆在那里，更衬的人青春靓丽，其实也不过比她小一岁而已。
她这种握惯解剖刀的人，和对方是没法比的，要说什么是天才，苏席就是天才。
她看得到对方走来的路，看得到她对副本游戏夸张的适应，同样也看得到她是怎样一路上窜，在短时间内稳定在玩家实力排行榜的第八位。
而且，对方在做这些时似乎都毫不吃力，一切水到渠成，她甚至有时间对何燕展开魔鬼训练。
这样的人，谁敢相信她会随随便便的死在一个A级副本里？明明…明明连S级副本都困不住她。
血腥味浓重到令人作呕，但何燕此时坐在血污里，已经慢慢适应了，她本就是常见血污的人，完全能在这种环境下做到面不改色。
然而她又确实在恐惧，恐惧的源头……就在眼前。
她怕苏席的死亡。
而这一点又无法更改。
是的，已经是过去式了，何燕没有再哭，她红肿着眼眶安静下来，像是被抽了骨头一般靠在断裂的石柱上。
出乎意料的是，这石柱居然是有实体的，她结结实实的靠在了上面。
女人猛地一愣，急忙去摸苏席的肩。
可惜毫无悬念摸空了，她急手急脚的动作只带起一丝轻柔的凉风。
“呵……”
何燕低声发出一道气音，有些难受的靠在石柱上，这根柱子上几乎染满了苏席的血液，女人一点一点的抚摸着，面容苦涩。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
是的，她发现了，自己明明闻得见四处横逸的血腥气，明明摸得着冰冷厚重的石柱，为什么就……触碰不到苏席呢？
难不成又是幻境的恶趣味？
她有些绝望的想着，一瞬间升起在这里枯坐到死的想法，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原因无他，阴差阳错下，她好像又发现了什么。
“……”
何燕僵硬的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一瞬间甚至忘记了伤春悲秋，从这个角度她能够完全看到苏席的脸，也就看到对方的视线……
垂着头怎么会是这个表情呢？女生干硬的眼球…明显朝着一个方向，像是指示一般。
可是一个死人怎么能如此笔直的看着一个方向？之前在部分眼皮的遮挡下她没有注意到，但此时…她的心高高悬了起来。
苏席死去的目光正对着一个洞口。
靠近她来的方向的、黑漆漆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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