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医生说，我可以出院的时候。
我很高兴。
可老公却不怎么高兴。
他好像不太想我出院，想我一辈子就住在这间病房里，与他厮守终生。
等医生走后，我忍不住问他。
“我出院不好吗？”
“不好。”
老公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
“为什么？”我好奇发问。
老公温热的呼吸，重重扑在我的肌肤上。
“外面有好多坏人。”
“他们都要跟我抢你。”
“我怕你被别人抢走。”
“老婆，我把你藏起来好不好？”
我不知道藏是什么，但还是应声。
“好啊。”
老公把我藏在了一间很大很大的房子里。
房子里的一切东西都是新的，就好像才刚买回来。
他说，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
这里是我们的家。
我还不知道家的概念，但因为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所以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但老公没有跟我介绍，他把我从轮椅上抱了起来，抱着我进房间，脱去我身上的衣服，给我换了一身舒适柔软的家居服。
换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了大腿上丑陋的伤口。
那是我第一次直面它，丑得有些可怕。
我问老公：“我是怎么受伤的？”
跟以前的数次一样，老公没有正面回答我，他一条腿半跪在床沿上，小心地往我腿上套裤腿。
“发生了意外，你就受伤了。”
“那你当时在哪里，为什么没有保护我？”
他先前跟我说过，他是我的老公，他会一辈子爱我保护我。
老公的手顿了一下，似乎不太想说。
“我当时……我当时没来得及。”
说话间，老公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我的伤口，我有些痛，“哎呀”了一声。
我们的对话就此打断。
而等换好衣服后，我早已经把疑问忘到了天边。
我们回到家里的第三天，老公找来了一个女人，他告诉我说，这个女人是保姆，负责他不在的时候，照看我，给我做饭。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知道他是有工作要做的，但具体是什么工作，他没有告诉我。
出门前，他半蹲在我的身前，叮嘱我。
“你乖乖待在家里，我很快就回来，要吃东西或者上厕所，就叫她。”
我还是不习惯要与他分开，就扯着他的袖子，不准他走。
“我不要一个人待在家里。”
“你带我一起去吧。”
“我是要去谈公事，带着你不方便。”
老公温柔地安抚我。
“这样吧，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蛋糕。”
我一听到蛋糕，眼睛立刻发亮。
“那你快去吧。”
老公捏了捏我的手指，有些不满。
“一听到有蛋糕吃，就连老公都不要了？”
“要的要的，蛋糕也要，老公也要。”
我学他往日那样，捧着他的脸，亲吻他的唇。
“早点回来。”
老公回吻我的唇，温柔又霸道。
“等你午睡醒了，我应该就回来了。”
拎着公事包，老公出门了，剩下我与那位保姆大眼瞪小眼。
老公没告诉我她的名字。
我便“喂”了一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张了张嘴巴，指了指耳朵，又摆了个手势。
我没看懂，再次问她。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还是没说话。
等老公回来，我向他告状的时候，他才告诉我：“她小时候生过病，嗓子坏掉了，说不了话，只有耳朵听得到。”
原来如此。
老公见我已经把蛋糕吃了一半，就端走了。
我不满地撅嘴。
“我还没吃够呢。”
“乖，待会儿就要吃晚饭了。你要是想吃，我下次再给你带。”
“好吧。”
夜里下起了雨，还伴有阵阵雷声。
我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不舒服地嗯哼着。
老公立刻醒来，开了一盏小床头灯，轻轻喊我。
“老婆，老婆？”
我睁开眼睛，满额冷汗。
“怎么了？”
“又做噩梦了？”
老公神色紧张地看着我。
“不是。”
我痛苦地摇头。
“是腿有点痛。”
老公吁了一口气，坐起来，用手掌轻轻给我按揉了一会儿后，又去浴室拿了一条热毛巾出来，敷在我的伤口上。
“好一些了吗？”
“不那么痛了。”
老公开始忙起来。
他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里。
保姆说不了话，不能陪我聊天，我一个人实在无聊得很。
向老公抱怨后，老公买了一大堆画册拿回家。
我抱着其中一本，指着封面上扭得像花朵一样的大字，问他：“这是什么？”
漫长的沉睡，不仅让我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丧失了我这个年纪的人应该具备的能力，比如识字。
老公也知道我现在是个睁眼瞎，但他并没有打算教我。
他似乎有些抗拒，我增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觉得我还是一脑子空白比较好。
面对我的疑问，老公随口答：“瑞士。”
我问：“瑞士是什么？”
他说：“一个国家的名字。”
我说：“哦。”
老公抬起我的下巴，在我唇上亲了一口。
“你先看着，我去换衣服。”
“哦。”
我好奇地翻开画册，我发现里面的世界，与我看到的很不一样。
从我醒来以后，我就住在那间小小的病房里，病房是白色的，充斥着一种令人不太舒适的味道，床头柜上的鲜花是红的，老公说那叫红玫瑰，是专门送给爱人的。
好不容易出院了，我又整天待在家里。
我们的家在很高的顶楼，关上门，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虽然也见不到其他人，但比起医院，我还是喜欢家里多一点，因为客厅与卧室都有很大的落地窗，可以让我既是坐在轮椅上，也能看到观看外面。
外面的房子很高，但都是灰扑扑的，太阳照射在上面的时候，它们会折射出一种很冰冷刺眼的光。
有时候，看到飞机从空中划过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一只鸟，一只断了腿的鸟。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但我心中就是这么觉得。
我是一只鸟，一只断了腿的鸟。
老公换好衣服出来，抱着我到外面的客厅，把我安置在离厨房最近的沙发上，动手做饭。
他穿着米白色的家居服，与我身上的款式一样。
不止衣服，我们的很多东西都是一样。
拖鞋、牙刷……等等。
老公拿了两个番茄，和牛肉，给我做了面条。
面条很美味，但我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老公把我的碗端过去，把剩下的吃完。
洗完碗后，老公顺手给了我一个小酸奶，然后带我去了书房。
书房很空，书架很高，但书很少。
老公打开电脑，处理公事。
我闲得无聊，就在屋里转来转去，最后转到他的身边，探头往他的电脑上看。
看了两眼后，我惊奇地发现，那上面竟有两个字我是认识的。
我当即扒着老公的手臂，指着那两个字说：“我认识这两个字，嗯……飞扬。”
老公听后，脸色微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睁着眼睛，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字，看还有没有我认识的。
老公却“啪”的一声，把电脑合上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房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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