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了个休息日，马红霞特意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一件灰色格子上衣，带着同样精心打扮过的刘小花，走进了京城一家最大的百货公司。
店里人头攒动，商品比前几年丰富了不少，但依然是传统的柜台式销售。
她们先来到了卖床上用品的柜台。
玻璃柜台里摆着各色床单、被面。
马红霞仔细看着，最终指着一床印着鲜艳牡丹凤凰图案的缎子被面，和一条印着“囍”字和鸳鸯的粉色床单，对售货员说：“同志，麻烦拿这两样看看。”
“妈，这……是不是太花了？”刘小花看着那大红大绿的被面，小声嘀咕，她心里更倾向于旁边那床颜色素雅些的。
“你懂啥？”马红霞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结婚就得用这个，喜庆，吉利！这缎子面多好，滑溜溜的。”
她摸着被面的质感，很是满意。
接着，她又给配了同色的枕套，凑成了一套。
但是看女儿盯着那些素净的不肯挪开眼，便也妥协了。
“那个也买。”
刘小花开心的挽住了马红霞的手：“谢谢妈。”
接着，她们又来到了搪瓷制品柜台。
马红霞挑了两个印着大红“囍”字的搪瓷脸盆，一个红色，一个粉色。
又选了一套印着同样图案的搪瓷茶缸、牙刷杯。
“妈，现在不是有塑料的了吗？轻巧。”刘小花看着那些沉甸甸的搪瓷家伙。
“塑料的不经用，还是搪瓷的好，摔不坏！”马红霞坚持，“这都是过日子必备的。”
最后，她们来到了一个相对冷清的柜台，这里卖的是新兴的气压热水瓶和台灯。
马红霞犹豫了一下，还是指着那个枣红色的气压热水瓶对售货员说：“同志，要这个。”
这是她给女儿添置的现代化物件，算是嫁妆里的亮点。
刘小花看着那不用提壶就能出水的热水瓶，眼里终于露出了喜爱之色。
马红霞拉着刘小花径直走向了卖成衣的片区。
这里比卖布料的柜台人更多，挂着的衣服款式也比前几年新潮了不少。
“结婚一辈子就一回，得从头到脚置办几身新的。”
马红霞念叨着，目光在衣架上逡巡。
她先给女儿挑了一件正红色的呢子短大衣，领子上还镶着一圈同色的毛领，看着就格外喜庆贵气。
“这身好，过年穿，回门穿，都体面。”
刘小花摸了摸那柔软的毛领，心里喜欢，但嘴上还是说：“妈，这太扎眼了吧……”
“听我的，结婚就得穿红的！”马红霞不容置疑，又利索地挑了一件米黄色的确良长袖衬衫，一条藏蓝色的确良长裤，和一件带着精巧蕾丝花边的粉色毛衣开衫。
“这套平时穿，又精神又大方。”
给自己闺女买好了，马红霞又盘算起来：“赵锐那孩子，这马上要成家了，也得给他置办一身像样的行头。”
这话让刘小花的脸微微泛红，心里却甜丝丝的。
她们来到男装柜台。
马红霞相中了一套深灰色的毛料中山装，料子厚实，版型挺括。
她让售货员拿了赵锐的尺码，仔细检查着针脚和扣子。
“这身好，他以后参加个正式场合，穿着都合适，不丢份儿。”
接着，她又给赵锐选了两件白色的确良衬衫和一条深色毛料裤子。
“换着穿，够穿了。”
最后结账的时候，马红霞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拿出一个手绢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钱。
她数钱的动作很慢，很仔细，脸上却丝毫没有心疼的神色，只有为女儿操办大事的郑重。
买完衣服了，刘小花才哎呀了一句。
“差点忘了。”
“忘记啥了？”马红霞好奇。
“咱们没有去茉莉服饰那边看看，那里的女装才时兴呢。”
“再去买两件就是了。”
马红霞还以为是啥大事，但是经常看到电视里的广告，陆青阳服装厂里的衣裳确实好看。
“妈，我还要给你和爸买一身新衣服，还有奶奶！”
“你这孩子……”马红霞嘴上埋怨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
选定的吉日是个天朗气清的周末。
一大早，刘家就忙碌起来。
刘东把本就干净的院子又洒水清扫了一遍，马红霞把堂屋的八仙桌擦得锃亮，摆上了洗好的茶杯和待客的瓜子、花生。刘小花更是坐立不安，一会儿整理一下衣角，一会儿又探头往门外看。
约莫上午十点，胡同口传来了自行车铃声。
只见赵锐打头，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蓝色中山装，衬得他愈发挺拔精神。
他身后，他的父母也推着自行车来了。
赵父推着一辆二八永久，车把上挂着网兜，里面是点心盒子，赵母骑着一辆二六飞鸽，车筐里也放着东西。
赵父果然是一派科研人员的模样，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洗得发白但十分平整的中山装，风纪扣系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又略显拘谨的笑容。
赵母齐耳短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确良外套，里面是白色衬衫，干净利落，眼神明亮而温和。
“刘大哥，马大姐，叨扰了。”
赵母笑着上前，与迎出来的马红霞和刘东寒暄。
一行人被热情地让进堂屋落座。
马红霞赶紧给客人泡茶。
赵父将带来的礼物一样样郑重地放在八仙桌上。
首先是用大红油纸包得四四方方的四样京式点心，上面还盖着印有“老字号”字样的红纸招牌，他特意说明：“这是稻香村的，孩子们都爱吃。”
接着是两条用红纸圈着的大前门香烟，递给刘东：“亲家公，一点心意。”
然后，赵母从提包里取出一个长方形的、扎着红绸带的精致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闪亮的英雄钢笔。
赵母微笑着说：“听小锐说小花同志平时算账多，这支笔，希望他们两个年轻人以后在工作和学习上都能共同进步。” 这个礼物既贵重，又寓意深远，非常符合赵家的身份。
最后，赵父从中山装的上衣内袋里，取出一个厚实的用红纸封好的红包，双手递给马红霞：“亲家母，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给小花同志置办些喜欢的东西，礼数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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