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蹲在地上，捂着脸哭得一抽一抽的。
王强怕挨打，赶紧扶着他妈往外挪，
王强妈边走边骂，骂得难听极了：“就你们家那个破烂货！要不是听说给工作，咱稀罕来？呸！”
一边骂，一边被王强半拉半拽着往村口走。
周霞还想再冲出去追，被陈建祖一把拦住。
周霞蹲在地上嗷嗷大哭，嘴里骂着红霞：“赔钱货！白眼狼！”
陈鹏飞心疼得不得了，抱着芳兰，小声问：“疼不疼？哥带你去医院看看。”
芳兰一听哥哥温声细语，情绪一崩，哇地一下哭出声来：“哥，好疼啊！他们欺负妈！”
陈鹏飞心疼得直掉眼泪，轻轻拍着芳兰，哄着她。
院子里没人出声，只有一片沉重。
等娘几个情绪稍微平稳些，陈老头招呼道：“芳兰，跟奶奶进屋，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转头又对陈建祖沉声道：“老大，这事你打算咋整？”
陈建祖咬了咬牙，声音低沉又坚定：“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回头，给红霞重新寻婆家。”
红霞哭得撕心裂肺，跪在地上哭喊：
“爷奶，爸妈！我和王强是真心的！你们就成全我们吧！”
周霞脸色铁青，冲着红霞破口大骂：
“这么大个姑娘白活了！就知道往上凑！人家那老寡妇骂你啥了？你耳朵聋了？听不见啊？”
“爸，要不把你的工作给王强吧？他有了工作，我在那边的日子也能好过点，他妈也就不会这么闹腾了……”红霞一边哭一边低声对陈建祖说。
旁边刘秀华翻了个白眼，陈老头也没吭声。
陈建祖想也没想，语气斩钉截铁：“不可能。我有儿子，我的工作，谁也别惦记。”
红霞不死心，带着哭腔又问：“小弟不是不要吗？”
陈建祖冷冷回道：“我才四十出头，离退休还早着呢。到时候要是鹏飞要，我就给他顶班，他要是不要，我自己领退休金，轮不到外人惦记！”
在1960年代，这种单位工作是可以顶班转让的，但一旦转让，就没有退休金了。
红霞听父亲这么一说，彻底死了心，哭着跑出了院子。
陈建祖冲着她背影喊：“红霞！你要是还敢去找那个王强，就别回这个家！”
红霞脚步一顿，抱着头哭着跑回了屋里。
陈奶奶这时从屋里出来了，轻声说：“芳兰累坏了，睡着了，身上还有几处肿了，让周霞煮两个鸡蛋滚一滚。”
陈老头站起身准备回老宅，陈鹏飞连忙拦住：“爷，等等，我有事。”
陈奶奶捂着胸口，叹气道：“又啥事呀？一天到晚没个消停的。”
“好事！”陈鹏飞笑嘻嘻地搂住了奶奶的胳膊。
“臭小子，这么大了还撒娇，快说，啥事？”陈老头背着手，一脸严肃地问。
陈鹏飞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我找到工作了！商业局后勤部，办事员，明天就去上班。”
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陈家人全围了上来，眼睛瞪得溜圆，齐刷刷问：“真的？！”
陈鹏飞咧嘴一笑：“当然是真的！明天正式上班，不信你们问干爷王老头，他和商业局的魏局长是老战友了！”
“哎呦，我的天哪！”陈奶奶一把拉住陈鹏飞的手，激动得直拍，“祖宗保佑啊！我大孙子当官了！”
陈鹏飞连忙纠正：“奶，办事员，不是当官。”
陈奶奶一脸不在乎地摆摆手：“啥办事员不办事员的，在政府里上班，那就是当官！孙子你放心，奶不出去瞎说。”
说着，老人家一边给陈鹏飞拍拍衣服，一边捋着他的头发，笑得合不拢嘴。
陈建祖、周霞也一扫之前的阴郁，脸上笑开了花。
陈老头更是频频点头，嘴里嘟囔着：“咱陈家祖坟冒了青烟了，终于出了一个像我的！”
刘秀华在旁边也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在他们心里，陈鹏飞就是当官了，谁也拦不住这股子自豪劲儿。
“爹、娘，大哥、大嫂，这么大的喜事，得庆祝一下吧？”刘秀华笑着提议。
陈奶奶连忙应和：“对对对！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得好好庆祝！老三家的，回去把那两只鸡都宰了，晚上炖上，再蒸一锅白面馒头！”
“奶，真不用这么折腾……”陈鹏飞刚想推辞，陈奶奶就挥手打断：
“啥不用不用的？我嫁到陈家这么多年，还没遇上这么大的喜事呢！要是搁在以前，连村里的狗，我都得给它摆一桌酒席！”
院子里一片哄笑，
刚才的沉闷一扫而空，空气里都是喜气。
大家浩浩荡荡回了陈老宅，连熟睡的芳兰也小心翼翼地抱了过去。
回到家里，陈奶奶指挥着两个儿媳妇忙活：
刘秀华去杀鸡，周霞准备佐料，陈强、陈东劈柴烧水，陈奶奶亲自和面，忙得热火朝天。
陈老头则让陈建祖去叫王老头过来。
院子里一片忙碌，陈鹏飞拉着陈老头，讲起了自己这次找工作的经过。
听完后，陈老头点了点头，说道：
“魏局长给你安排这个工作，主要还是看在王老头的面子上。对你嘛，也算有点欣赏，但还不到单凭你个人就给工作指标的地步。”
陈鹏飞点头认同。
他心里清楚，靠自己一手钓鱼，真没到能让大领导破格安插的地步。
这份工作，既是王老头的人情，也是自己一点点争取来的机会。
“这老王啊，对你是真上心。”陈老头抽着旱烟，感慨地说，“前阵子还跟我说呢，等你一到十八岁，就送你去部队。比我这个亲爷爷还上心。孩子，不管什么时候，咱都得记得，不忘本。”
陈鹏飞点点头，笑着说：“知道呢爷！干爷也是我亲爷！以后我买个超级大的院子，把我所有亲人都接一块儿住！”
陈老头笑得合不拢嘴：“行，行，行！爷就等着享福咧！”
话音刚落，王老头推门进了院子。
陈老头得意洋洋地冲他招手：“我孙子说了，以后买个大院子，把咱们全接一起住！”
王老头咧嘴一笑：“那感情好啊，到时候咱们比比谁活得久！”
院子里一阵笑声，气氛轻松得很。
吃过饭后，王老头拍拍腿，站起身说：“鹏飞，后院那蘑菇差不多可以收了，明儿你上县城上班，要不要一块带过去？”
“干爷，大概能收多少斤啊？”陈鹏飞问。
王老头眯着眼估摸了一下：“咋说也得一百斤出头。”
陈老头插话：“那木头种的那一批，出得咋样？”
王老头摇摇头：“刚冒头，没塑料袋的长得慢。”
陈鹏飞听完，眼珠一转，提议：“爷，干爷，你们说，要不咱们村办个菌类养殖厂？规模搞大点？”
王老头挑眉：“菌种、塑料袋这些能解决？规模一大，这些用量可不少。”
陈鹏飞笑着说：“干爷，我不是在后院试了吗？埋地下那种，不用塑料，周期稍微长点，大概两个月。菌种也可以自己做一部分，自己扩繁。”
陈老头好奇地问：“菌种还能自己搞？”
“能！用废纸泡透了，放上菌根，很快就能长出菌丝。”陈鹏飞解释。
王老头点头，又问：“那销售呢？卖得出去吗？”
陈鹏飞信心满满地说：“商业局可以出采购单，食堂就能要不少货。”
王老头乐了，拍着大腿笑骂道：“那别的事，就交给大队长去操心吧！他那八百个心眼子，不用也浪费！”
陈老头也跟着笑着点头：“成，就这么定了。”
这边几个人商量得热火朝天，远在家中的大队长打了个大喷嚏，冥冥之中，已被安排上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队长赶着牛车，载着一筐筐新鲜蘑菇，跟着陈建祖、陈鹏飞父子仨向县城出发。
到了商业局门口，陈鹏飞拍了拍身上的灰，对大队长说：“大队长，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找白主任。”
进了办公楼，刚走到后勤部办公室门口，就碰见了白主任。
“白主任早！”陈鹏飞快步上前。
白主任一见陈鹏飞，笑着点头：“鹏飞，早啊！一会儿带你办入职手续。”
陈鹏飞忙说：“主任，我们村种的蘑菇，今天收了第一批，一百多斤，给后勤送来了。”
白主任一听，眉头一挑：“这么快？前天魏局长还跟我提呢，我以为得等一阵子呢。蘑菇呢？”
“就在门口呢，我这就搬。”陈鹏飞回道。
“行，搬到食堂，我一会儿过去看看。”白主任说着，往食堂方向走。
陈鹏飞和大队长合力，把两大筐蘑菇搬到了食堂。
食堂大厨一见这么新鲜的蘑菇，乐得嘴都合不拢：“哎呀妈呀，今天终于能换换口味了，老是炒白菜土豆，快把人腻死了！”
称了重量，整整一百零六斤。
白主任当场按四毛钱一斤给开了张票子，大队长拿着条子，乐呵呵地去财务室领钱。
这一趟，卖了四十多块钱。
扣掉两成的成本，还净赚三十多块。
这年头，工人一个月也就十来块钱工资，这蘑菇挣钱快得像开了挂一样！
陈鹏飞跟着白主任回了办公室。
白主任拿出一叠表格，递给他：“鹏飞，填一下。你刚进局里，虽然是正式工，但头三个月算学徒工，工资十八块五。要是干得好，考核提前过了，就能特批涨级别。”
陈鹏飞接过笔，心里暖暖的。
他知道，这是自己真正靠努力，迈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好的，主任，谢谢您了！也给您添麻烦了。”陈鹏飞真心感谢，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能进这地方，真不是件容易事。
白主任摆摆手，笑着说：“都是自己人，别整那些客气话。你能来咱局里，是我的荣幸，也是他们单位的损失，有他们后悔的！”
白主任对陈鹏飞，是真的有一种迷之自信。
“我跟你说一下你的工作内容。”白主任边走边讲，“你主要负责采购食堂用的副食品，比如鸡鸭鱼肉蛋，蔬菜、干货之类的。现在米面粮票也松点了，精米精面可以自采。
不过这个时候，主要缺的还是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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