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起，一波一波的人潮疯狂涌上来，投石机轰隆隆的砸过来，震的整个雁门关地动山摇。
一道道缺口被砸出来，连城楼上的大虞王旗的旗杆也被砸断。
这一波攻势之猛烈，远胜于昨天，将士们死伤惨重，倒下一波，又上来一波。
温初颜已无力思考任何事情，只是像一个杀人机器一般砍人，砍人，再砍人……
倏然间，狼牙棒砸下来，温初颜抬刀一挡，就见刀底下一个小士兵捂住了脑袋。
她一把拉开他，掷出去两步远，抬脚将拿狼牙棒的胡人踢下城墙。
再转身时，那个小兵已经找不到了，眼前只有混战的人，城楼上已然站不开，乌压压的都是人。
若不是异族人长相不同，他们真的很难分清敌我。
眼前的人倒下去一批一批又一批，温初颜眼中已经没有任何色彩，只有血红色，耳畔是厮杀声，脑子里也是。
她木然的手起刀落，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多杀一个，他们的人就少死一个。
一直到东方出现鱼肚白，突厥的进攻才停下来。
众人都累坏了，直接往地上一瘫，也不管身下压的是什么。
休息片刻，温初颜集结残兵，清点人数，算上新找来的一千多新兵，还剩不到一万人，这一万人，还不能都守城。
最后关头，潜伏在凉州城的突厥人肯定会有动作，不能前后失火。
“李玉成，你带两千人马巡视凉州城，发现突厥人格杀勿论。”
“王妃，我只要一千人，多点人守城。”
温初颜摇头，“多这一千于守城无益，但是，对于稳定凉州城，帮助百姓撤退大有帮助。”
李玉成理解她的意思，突厥人和胡人太多了，这一千人撒进去，也只是如蝼蚁一般。
“你去吧，如果城破，尽量转移百姓，然后。”
温初颜顿了顿，“逃命去吧。”
李玉成单膝跪地，“末将誓与雁门关共存亡！”
“无谓的牺牲没必要，若是有机会就逃命，只有保住命才能为死去的人复仇！”
李玉成抬眸看她，她清灵灵的眸子幽远非常，有着外人猜不透的情绪，好像在透过这句话诉说别的事情。
“去吧。”
“是！”
李玉成拱手退下，带着两千人散落在凉州城内，一寸寸搜索突厥人……
后勤伙房送上来包子，肉饼，这一次再没人吐了，都闷不做声抓紧时间吃饭，吃完眯一会。
程峰感慨，“奶奶的，虽然这一仗打的凶险，可是伙食也真的好，多亏了浔阳云氏，要不然粮草也怕不够。又要打仗，又填不饱肚子，那日子真难熬！”
程峰说了浔阳云氏，多半人还不知道那是温初颜外祖家，连程峰都不知道。
冯元木凑上前，小声说，“浔阳云氏是咱们王妃的外祖家？”
“什么？”
程峰愣住，嘴巴里的饼子忽然就嚼不动了。
他有点心口发酸，眼窝发热，就是，就是那种感觉，他很看不上的感觉，想哭，想哭的冲动。
老实说，他程峰没服气过几个男人，何况是王妃一个女人。
可是，他家王妃是个闷头干大事的主，上来就把王爷从乱军中救了出来，如探囊取物一般。
那一身的功夫，他这辈子恐怕也追不上。
并且，她还有一股子血性，像个爷们似的，和他们王爷一样。
这样一个女人，连他这个大老爷们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用力吸下鼻子，闷声闷气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冯元木微愣，眼神一闪，道：“路将军说的，他们还在螺洲城的时候，王妃就安排粮草的事情了，主要是咱们王爷从上京带的物资不多，并且半道还分给难民很多。”
程峰用力咀嚼两下，叹口气说，“咱们王爷不知道醒了没？”
“中间醒过一次，后来换药又晕过去了。”
冯元木深深看一眼程峰，欲言又止，程峰也看出来了，皱眉道：“娘的，有事说事，老子最讨厌你们这样了。”
冯元木轻咳一声，凑近她，“看王妃的架势是要和雁门关共存亡。”
“那是自然，难道你还怀疑王妃。”程峰梗着脖子，有点恼。
冯元木摇头，“不怀疑，王妃出身定国公府，温家世代忠良，我从不怀疑王妃，只是。”
冯元木又顿住。
“只是什么，你小子快说，等会突厥人打过来就没时间说了。”
“只是王妃不该命丧于此，她是个女人，打仗是咱们男人的事情。”
“那怎么办？！”
“我想把她送走。”
“你打的过她吗？”
冯元木摇头，“别说我了，我和你，再加上李玉成，咱们三个都不是她的对手。”
“那你说个球！”
“下药呢？我去找军医弄药。”
程峰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小子就爱憋坏水。”
“程峰，冯元木。”
“王妃，末将在。”
两人同时起身快步走过去。
“你们抓紧休息，入夜，我们来次偷袭。”
温初颜目光掠过他们略微诧异的脸，“这个时候突厥人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偷袭，不要恋战，打完就跑。”
“是。”
入夜，雁门关又恢复了祥和，好像白日里的混战只是一场大戏，夜幕降临，大幕拉上，戏台就不演了。
城门缓缓打开，程峰率领一百人，轻骑出击，冲进敌营，见人就砍，突厥人和胡人多半还在睡觉
虽然有巡逻的，但是，谁都没料到大虞人被打成这样还敢出来偷袭，而他们偏偏就来了，主打一个措手不及。
程峰像砍西瓜似的，砍了几个熟睡的蛮夷的头颅，也没看清是胡人，还是突厥人，反正都是要死的。
砍完不过瘾，又放火烧了几个帐篷。
等敌军反应过来，他们就撤退跑了，突厥人紧追不舍，眼看着就追上了。
忽然，城楼上一阵箭雨，硬生生的拦住了他们。
突厥人气的跳脚，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在城墙下破口大骂。
“萧熠，你龟孙子，缩头乌龟，你是死了吗？让个女人来打仗！”
“你们大虞人都他妈臭鱼烂虾，只敢搞偷袭，你娘的，狗娘养的一帮子东西，趁老子睡着来搞老子，娘的，娘的，气死老子了……”
不知道谁气性那么大，在城墙下骂了半宿。
开始程峰还和他们对骂，后来，实在是太困了，就不管了，随便他骂吧，他咧着个嘴笑着，躺在尸体上睡着了。
冯元木看他一眼，笑骂一句没心没肺，他看向东方灰蒙蒙的天空，明天应该是更惨烈的一天，也是最后一天。
他必须要在此之前，将王妃和王爷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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