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底是高僧，妙法很快就恢复镇定，对小徒弟说：“下去吧，换你六师兄来，你回头抄五遍静心咒给我。”
慧觉如今也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子薄，在外人面前失误，又被师父责罚，脸上很快就红了。
“是，师父。”
这下，倒是把南溪给整得不好意思了。
“大师，不是小师父的错，是我不小心碰到了茶杯……”
妙法抬手止住她，“施主好心，老衲都明白，只是那孩子心性太跳脱，我也是借机磨磨他的性子……”
大师都这么说了，南溪便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再言语。
专心听他们讨论佛法。
只是一晚没睡，再加上寺庙里的梵音实在催眠，南溪跟白诗琪两人，不知不觉就靠在一起，迷糊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俩才被人推醒。
睁眼，大师已不在屋里，白卓远的表情有几丝凝重，见她们看过去，还努力扯了一抹笑出来。
“走吧，我们回家。”
今天面对他的追问，妙法大师还是一句，“时机未到。”
不免让白卓远有些丧气。
这么多年了，他们家都憋着一股气，就是为了给小妹报仇，然后接她回家。
可每一年，不管是曾经妙法的师父，还是如今的他，都用一句“时机未到”搪塞他们。
他都怀疑，大佛寺就是想用这个幌子拿捏白家一辈子，让他们努力赚钱给那些穷困地方的老百姓修桥修路。
变相给他们大佛寺积攒功德。
白卓远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秃驴。
不过面对来送他们离开的小僧人，脸上还是笑得特别虔诚。
走到半路，姜雅君突然哎呀了一声，拍了拍脑门，“我差点忘了。”
“小师父，能不能麻烦你先带我们去后厨，我家小女今早对那道酱黄瓜，赞不绝口。”
“我想去跟你们寺里的大厨，请教一下那道酱黄瓜的做法，可以吗？”
姜雅君一颗拳拳慈母心，小僧人怎会拒绝，笑说：“请施主跟我来。”
白卓远因为有心事，就说：“你们去吧，我在山门口等你们。”
最后，姜雅君带着白诗琪和南溪，跟着小僧人来到了后厨。
虽说只是一个寺庙的后厨，但占地面积颇广。
还分了不少区域。
且后厨里就不全是和尚了。
南溪四处观望了一下，发现了很多俗家弟子，有男有女。
小僧人见她好奇，解释道：“寺里有很多带发修行的居士，他们无事时，都会到厨房来帮忙，所以寺里的口味，天南地北都有……”
南溪笑着表示学到了，还趁机问了不少她不理解的地方。
小僧人边解答，边带着他们七扭八拐，才来到专门的酱菜区。
一个占地百平的小院子，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酱缸。
空气里飘着酱菜特有的发酵味道。
问清今早那道酱黄瓜出自谁之手后，小僧人又带着他们左拐右拐，来到后院一间小厢房门口。
轻敲房门后，却不想，来开门的是刚在禅房里见过的慧觉小师父。
慧觉见到她们几人，也是表情一顿。
双手合十。
“请问几位施主，有何事？”
小僧人对他出现在这里，见怪不怪，还主动帮着回答，“慧觉，她们想跟你母亲学今早那道酱黄瓜的做法。”
母亲？
姜雅君跟女儿和南溪对视一眼，都诧异了一瞬。
慧觉看了他们几人一眼，又回身看了看，然后侧身让出门的位置。
“那……请进吧。”
厢房并不大，一眼就能看清全貌。
家具只有一张床，一个矮柜，还有一套原木桌椅。
干净朴素，装饰也少得可怜。
只有神龛里供着的一尊彩色观音，带着一抹亮色。
神龛前，跪着一位身穿灰布衫的盘头女子。
看背影，纤细又苗条，露出的一点脖颈，也十分白皙。
想来，应该是个清秀女子。
可等女人起身，转过身。
姜雅君和身后的白诗琪、南溪，都差点倒吸一口凉气。
女人脸上疤痕密布，几乎快看不清原本面目。
只有一双眼，顾盼生辉。
女子见吓到她们几人，从怀中掏出一块自制面纱戴上。
并双手合十，态度上没有一点自卑，“请几位施主稍坐片刻，待明心把方子写出来。”
声音也带着粗哑，像是声带受过伤。
南溪视线下意识往她脖子上飘去……
果然看到一条扭曲狰狞的疤痕，从灰布衫的立领处延伸出来。
光是露出来的一点，就已经这么可怖了。
难以想象当初这女人受了多重的伤？
三人都是素质很高的人，粗略扫了一眼后，就不敢再直愣愣盯着人家的伤处看。
不约而同把视线转向了一边。
姜雅君讪笑道：“多谢明心居士，是我们冒昧打扰了，你慢慢写，我们在外等候就好。”
说着，一手牵着一个，把白诗琪和南溪都拉出了房门。
三人站在院子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时间，都不知说什么好。
还是慧觉看出她们的不自在，走出房门，陪同她们等候。
还解释道：“我母亲曾经从山崖掉落河里，受过很严重的伤，要不是为了护住我，她本可以……”
十五年前，师父四处游历时，在靠近边境一条河流中的浮木上，救下了他们母子俩。
母亲当时全身都被水中的粗粝石块和枯枝，划得破破烂烂。
但她托举着的还不到一岁的孩子，却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
因为母亲伤势过重，命悬一线，边境小县城医疗条件太落后，师父只能结束游历，把他们母子俩带回了帝都。
经过很长时间的治疗和休养，母亲才捡回一命。
但她落水前的记忆全无。
只隐约记得她是个山中女子，因为嫁了个脾气粗暴，酗酒又爱家暴的男人，在夫家过得艰难。
她那天不是意外落水，而是再一次被丈夫家暴后，想不开带着儿子跳河自杀。
却不曾想，落水后，又不忍儿子小小年纪就没了性命。
所以才努力托举。
母亲身体好转后，师父曾问过母亲，还愿意回那个家吗？
母亲自是不愿。
那之后，母亲就留在了大佛寺，带发修行。
而他，因为从小就对佛法展现出惊人的慧根，被师父看中，收为关门小弟子。
母子俩以大佛寺为家，就在此安居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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