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阳光灿烂到让人睁不开眼的日子。杨浩站在营地门口，仔细地将那顶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宽檐斗篷戴好，又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藏在衣服下的火铳。虽然和克罗米镇签了协议，理论上安全无虞，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尤其是在自己这张“非我族类”的脸还没被大众接受之前。
“都准备好了？”他回头看向身后两位同伴。
索菲亚·威尔森，这位前南方商人的女儿，此刻已经完全褪去了初被解救时的惶恐和悲伤。她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亚麻衣裙，头发梳成简单的发辫，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账本和炭笔，眼神明亮而干练，透着一股精明劲儿。虽然家早已不在，但骨子里那份属于商人的敏锐和对数字的敏感似乎并未消失。
阿黛拉则依然是那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轻便的皮甲，腰间双刀，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即使是去镇上采购，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只是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比以前多了一丝…人味儿？至少在看向杨浩时，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纯粹是上下级或者…俘虏看管者的关系了。
“准备好了，首领。”索菲亚点头，将小账本塞进腰间的布袋里，“需要采购的清单我已经列好了，主要是硫磺和石灰石，还有一些营地里缺的日常用品。”
“嗯。”阿黛拉言简意赅，表示自己也没问题。
“硫磺和石灰石，这两种东西是关键，”杨浩一边朝营地外走，一边说道，“火药和水泥都需要大量稳定的供应。我们不能总靠零敲碎打地从商队手里买，或者自己费劲去挖。得找到镇上稳定的大货源。”
索菲亚立刻接口：“硫磺的话，镇上的几家大药铺应该都有存货，这东西除了我们用来做火药，也用作一些特殊的药剂和炼金材料。不过量大的话，价格可能要好好谈谈。”她顿了顿，补充道，“石灰石本身不值钱，但关键在于开采和运输。克罗米镇附近似乎没有大型的石灰岩矿场，如果是从远处运来，那成本就高了。我们需要打听清楚镇上的石材商人是从哪里进货的。”
杨浩点点头，心里对索菲亚的专业分析很是满意。果然带她来是对的，术业有专攻啊。
三人离开了营地范围，沿着那条因为商队往来而日益清晰的小路向克罗米镇走去。夏末的阳光依旧毒辣，但比起前些日子最酷热的时候已经好了不少。
“说起来，索菲亚，”杨浩边走边问，试图从这位“外地人”口中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你对卡林迪亚帝国的其他地方了解吗？比如这克罗米镇所属的拉文德家族领地，到底有多大？”
索菲亚回忆了一下，组织着语言：“我家虽然在帝国南方，但也经常和北方的商队打交道。卡林迪亚帝国的国土大部分是分封给几大世袭贵族的。东北这一大片，包括我们现在所在的边境地区，都属于拉文德家族的封地，据说已经传承了几百年了。”
“几百年…”杨浩咋舌，这可真是历史悠久的大家族。
“是的，拉文德家族是帝国最古老、也最富有的家族之一。现在的领主是一位女爵，好像叫艾格尼丝·冯·拉文德？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我们南方的商人很少会直接和这种大贵族打交道。”索菲亚补充道，“听说这位女爵手段很厉害，把领地管理得井井有条，在整个帝国都很有名望。”
“女爵…”杨浩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想象中的冷静又美丽的贵族女性身影。上回只有艾拉他们接待过这位女爵，我没见过这个女爵的确挺遗憾的，我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这里的镇长了哈哈。
“那其他国家呢？”杨浩追问。
“我们伊尔森帝国和卡林迪亚是世仇，边境常年摩擦不断。再往西边是广袤的沙漠王国，东边隔着大海是擅长航海的岛屿王国…更南边还有一些山中的王国和小公国…”索菲亚将她所知的情况娓娓道来。
杨浩默默听着，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看来这个世界的格局还挺复杂的。我们这小小的营地，夹在两大帝国和各种异族势力之间，想要发展壮大，还真是任重道远啊。
走进镇子，繁华的景象再次扑面而来。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人流熙攘，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马车轱辘声不绝于耳。
“先去药店看看硫磺的情况。”杨浩提议。
他们来到镇上最大的一家药铺，店面看起来古色古香，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一个留着山羊胡、看起来颇为精明的老板正在柜台后打着算盘。
“老板，请问有硫磺吗？”索菲亚上前，声音清脆地问道。
老板抬起头，打量了他们一眼，目光在蒙面的杨浩和佩刀的阿黛拉身上顿了顿，随即露出职业化的笑容：“有，当然有。姑娘要多少？”
“我们要的量可能比较大，而且需要长期供应。”索菲亚直接说明来意，“不知道老板这里的存货和价格如何？”
老板一听是大生意，眼睛顿时亮了，但随即又变得谨慎起来：“量大？姑娘，这硫磺可是管制品，虽然不是完全禁止，但大量购买需要登记用途，而且价格嘛…”他搓了搓手指，“最近需求大，涨了不少。”
果然。 杨浩心想。索菲亚则不动声色，开始和老板讨价还价。她引经据典（虽然是她编的南方行情），软硬兼施，时而诉苦营地初建不易，时而暗示自己背后有大主顾不差钱，一番唇枪舌战下来，竟然真的把价格压低了一成。
“成交！”老板最终肉痛地拍板，但看向索菲亚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佩服，“姑娘真是好口才！不知几位是做什么生意的？需要这么多硫磺做什么用？”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打探。
“我们是做…香料生意的。”索菲亚含糊地回答，巧妙地避开了重点，“一些特殊香料的炮制需要用到硫磺。”她付了定金，约定好三天后派人来取第一批货。
离开药店，杨浩对索菲亚竖了个大拇指：“厉害！这都能让你砍下来！”
索菲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算什么？以前跟我父亲跑商，跟那些老狐狸砍价，比这激烈多了。”
阿黛拉在一旁默默听着，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新奇。她习惯了用武力解决问题，对这种唇枪舌剑的商业交锋感到有些陌生，但也隐隐觉得，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南方姑娘，似乎也有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接下来是寻找石灰石。他们询问了几家石材铺，情况却不容乐观。克罗米镇本地确实不产石灰石，镇上用的都是从几十里外的一个矿场运来的，运输成本很高，而且货源似乎被一家商会垄断了，价格咬得很死，根本不松口。
“看来石灰石得另想办法了，”杨浩皱眉，“要么我们自己去找矿源，要么就得花大价钱从那个商会手里买。”
“自己找矿源太慢，也太危险，”索菲亚分析道，“而且开采也需要人手和工具。我觉得还是先和那个商会接触一下，探探他们的底细。也许可以签订长期供货协议，把价格谈下来一些。”
“嗯，也只能这样了。”杨浩点头同意。
在镇上逛了一圈，他们又来到了上次那个热闹的中心市场。杨浩特意留意了一下卖香料的摊位。果然，除了他们“落叶驿站”通过正规渠道供应给大商人的那种包装精美的秘制香料外，市场上还出现了一些包装简陋、价格也便宜不少的类似香料。
杨浩拿起一小包仿制品，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气味很相似，但明显能感觉到其中的差异，似乎某种关键的配料比例不对，或者缺少了某种独特的辅料，香味显得有些单薄，不够醇厚。
“仿制品越来越多了，”索菲亚也拿起一包，仔细看了看，又问了问价格，“虽然品质差了不少，但价格便宜了近一半，还是会吸引一些图便宜的顾客。而且，你看那边那个摊位，”她指向不远处一个看起来规模不小的香料摊，“他们也在卖类似的香料，包装做得还挺像样的。”
杨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早就预料到会有仿制品出现，毕竟他们的配方并没有什么绝对的技术壁垒，只要有心人多尝试，总能模仿个七七八八。虽然核心的几种特殊香料别人很难弄到，但通过调整其他常见香料的比例，也能做出味道相似的产品。
“他们仿制得怎么样？”杨浩问索菲亚。
索菲亚仔细闻了闻，又对比了一下自家香料的样品（她随身带着）：“差别还是挺明显的。我们的香味更有层次感，更醇厚，留香也更久。他们的闻起来有点冲，后味不足。应该是缺少了几种关键的辅料，而且主要香料的配比肯定不对。”
“但这对我们的冲击还是会很大，”杨浩沉声道，“普通消费者可能分不清那么细微的差别，价格便宜才是硬道理。长此以往，我们的市场份额肯定会被挤压。”
“那我们要不要也降价？”阿黛拉在一旁问道，她虽然不懂商业，但也听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降价是下下策，”索菲亚立刻摇头，“那样只会陷入恶性竞争，最后大家都赚不到钱。而且会拉低我们香料的档次。”
“索菲亚说得对，”杨浩点头，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看来，光靠一种产品是行不通的。我们得尽快开发新的财源了。”
他看向远方，心中思绪翻涌。水泥和火药技术是绝对不能外泄的，那是营地安身立命的根本。那么，还能做什么呢？改良农具？酿酒？制造更精良的日用品？或者…利用这个世界已有的资源，结合现代知识，创造出全新的、难以模仿的产品？
“回去得好好合计合计了。”杨浩收回目光，对两人说道，“今天的调查也差不多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回营地。”
虽然资源获取和市场竞争带来了新的挑战，但杨浩心中并没有太多沮丧。相反，一种久违的、面对挑战的兴奋感正在悄然升起。在这个异世界，从无到有地建立一个家园，解决一个个难题，这种成就感，是他在前世按部就班的生活中从未体验过的。
三人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酒馆坐下，点了一些当地的特色菜肴。索菲亚还在分析着香料市场的对策，阿黛拉则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而杨浩，则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在脑海里勾勒着营地未来的蓝图，以及…那些或许能带来新财源的、天马行空的想法。
“对了，”索菲亚突然想起什么，“刚才那个石材商提到，镇子北边靠近拉文德女爵直属领地的地方，好像有更好的石灰岩矿脉，不过开采权被女爵牢牢控制着，外人很难插手。”
“拉文德女爵…”杨浩咀嚼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看来，想要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和这些掌握着土地与权力的贵族打交道，是迟早要面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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