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措为何会是结案人？”顾相思十分疑惑。
周灵运答道：“魏相权倾朝野，几乎大半的政务都是他代官家处理的。”
“那这样岂不是......”
顾相思在这一刻才深深意识到魏措果真只手遮天。
聂长庚跟她说过，从万施那了解到父亲当年想要推行方田均税法，已经是阉割掉许多拥有大量田地世家的利益。
魏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是最有理由想要置父亲于死地的人，后来万施还遭到了刺杀......更让人怀疑！
“公主莫不是怀疑魏相？”
周灵运总是直言不讳，但每一句都戳到顾相思心房。
她沉默点头，周灵运了然于心。
他突然浅笑一声，晃了晃扇子，“微臣还以为这朝中，除了几个清流派言官，再没有清醒的人了。”
“魏相以权谋私，权利滔天，又有几个敢站出来呢......”顾相思声音低下去。
要想查此案，必定会动摇魏措。即使她如今借着淳熙公主的身份，连官家都被他架空，想要翻案，何尝不是蚍蜉撼树。
“微臣愿交公主这个朋友。”周灵运笑容清浅，“只是公主别忘了答应过的事。”
说罢，周灵运便离开公主府，背影清冷，衣袂飘逸。
——
“听说了吗，前几日城里来了个老道长，淳熙公主轿撵路过，他打眼一瞧，就立刻断言公主是克夫命！”
“怕不是江湖神棍吧，只用看就能断言？”
“不是咧！光是公主亲自监斩开丰前府尹你还看不出来？之后还听说那个新科武状元，本来是官家指给公主的新驸马，就去猎场逛了一圈，一出来就变活死人了！整日瘫在床上，不会说话不会动！”
“这么说来还真是！凡是靠近淳熙公主的男子都没有好下场！还有个文状元，那天就去了公主府一趟，回家的路上拉车的马就惊了，差点一蹄子踢死他！”
“......”
顾相思换上普通便服，正在茶楼大堂里，听着周围的百姓讨论着自己。
她淡定地喝着茶，与坐在身边的柳絮对视一眼。
她今日事特地出来“微服私访”，看看自己在百姓口中都是什么样，似乎人人对她都避如蛇蝎，她也就放心了。
百姓口中那个算命大师，正是顾相思找来的老道长，他们一起演的一出戏。
如今开丰城中都在传淳熙公主是克夫命，嫁给谁就克死谁，光是见一面都要倒大霉的程度。
此时，身边隔桌的两个男子又继续说起来：
“就这种命格还得是公主才担得起，要是普通女子，指不定要被人戳脊梁骨戳到死。”
“谁说不是呢，公主想谁嫁谁，克死了大不了再赘一个驸马进府也是无所谓的人。”
“......”
柳絮听着有些不悦，她低声问顾相思：“相思姐，虽说是假的，但这样说得也太过分了......”
顾相思却一脸无谓，“就是要难听才好，这样官家才信。”
她答应了周灵运，只要替她查到大理寺里顾家的卷宗，就不会招他做驸马。
不过那日周灵运离开公主府后，在街上马受惊的事，这还真是意外。
这时，一个眼熟的小厮匆匆跑进来，对顾相思和柳絮细声恭敬道：“禀公主，宫里来人了，官家召见。”
她等的便是这个。
“走吧，进宫去。”
换上公主服饰，顾相思进到皇宫中和殿。
裴金乐高坐殿堂，一脸阴郁地扶额，就连身边的康公公也低眉垂眼不敢多言。
“淳熙参见皇兄。”顾相思微微行礼。
裴金乐闻声缓缓抬头，眼神更是阴恻恻，却犹犹豫豫道：“钰儿......你......还好吧？”
“很好啊，淳熙没什么不好。”
“城中那些流言蜚语朕都知道了......”
顾相思就是要让这些话传进裴金乐耳朵里。
“只是百姓们胡说闲谈罢了。”
“闲谈......”裴金乐似是烦躁地朝康公公招招手。
顾相思有些不明所以，随着康公公高呼一声：“宣圆清道长——”
殿外走来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顾相思一看，猛然惊诧，这正是她为了散播谣传请来的演戏的道长！
她心头骤然揪起，难道官家这是发现了？
老道长叩拜道：“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裴金乐神情晦涩，“你自己说吧。”
“草民从紫微斗数还是生辰八字都推算过，淳熙公主确实乃克夫之命。”
顾相思微微惊讶，当时请这老道来演戏时，他只收了一顿饭钱而已，而面对官家居然还会为她保守秘密？
裴金乐沉沉叹了口气，“罢了，钰儿，朕不逼你招驸马就是......如今城中谣言四起，倒也不着急这事。钰儿，只要你能留在朕身边就好，朕也是怕魏相会给你请封地离开开丰......罢了罢了。”
“老道长，此事事关皇家声誉，出宫后该怎么做，朕希望你明白。”
他挥挥手屏退老道长，但眉间还萦绕着忧愁。
“多谢皇兄，那淳熙先告退，皇兄您务必保重龙体。”
顾相思战战兢兢地退出中和殿，大舒一口气。驸马之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出了宫门，她发现那位老道长还徘徊在宫门外，她赶紧上前道谢：
“多谢道长为我保密。”
老道长风轻云淡地摆手，“公主给老道的生辰八字确实是克夫命，但可惜......这不是活人的八字。”
顾相思一怔。
“不过，老道看你面相却大气富贵，并非奸诈之徒，日后必有一番作为，告辞了。”
老道长一拱手，拂袖悠悠离开。
顾相思却在原地愣神许久。
——
回到公主府，顾相思呆坐在院中石凳上，脑内不停闪过大理寺卷宗上的文字，她将卷宗一字不落地誊抄下来，反复琢磨着。
耳边也环绕着周灵运对她说的话，他志在朝堂，不站任何党派，为人正直大胆，简直是清流中的清流。
更是那句“愿意交公主这个朋友”让她难忘。
此时她作为淳熙公主在朝中，只有御史台冯中丞一个盟友，或许周灵运也可以为自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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